过了许久,久到宁荣荣急促的呼吸终于平复,只剩下偶尔忍不住的、小小的抽噎。她抬起头,红肿的眼睛像两颗剥了壳的荔枝,湿漉漉地看着忘川,鼻尖还是红红的,瓮声瓮气地说:“你……你下次再敢这样吓我……我就……我就……”
“就怎么样?”忘川低头看着她这副可怜可爱又强装凶悍的模样,心底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勾起唇角,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珠。
“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宁荣荣鼓着嘴,努力做出很凶的表情,可惜红肿的眼睛和尚未褪尽的哭腔,让这威胁毫无杀伤力,反而惹人怜爱。
“好,不敢了。”忘川立刻从善如流,眼底是藏不住的宠溺。他环视了一下被夕阳笼罩的小院,转移了话题,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还记得吗?去武魂城决赛之前,我们说好的……要在后院种一棵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树?”
宁荣荣的眼中刹那间点亮了光。那光芒驱散了眼底残留的惊悸水汽,如同晨曦破开迷雾。她用力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嗯!记得!枫树!要红得像火的枫树!”
“现在,正好。”忘川牵起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暖坚定而有力,“走,我们去后山选一棵最好的苗。”
宁荣荣破涕为笑,用力回握住那只大手。阳光穿过枝叶缝隙,斑驳地洒在她重新焕发光彩的脸上,那笑容纯净得不掺一丝杂质,如同雨后的琉璃塔,澄澈剔透,瞬间点亮了整个黄昏的林间小路。
后山草木葱郁,两人像探险的孩子,在夕阳的余晖里穿梭寻觅。宁荣荣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几分活泼,叽叽喳喳地评论着每一棵看得上眼的小树苗,一会儿嫌这棵不够挺拔,一会儿嫌那棵叶子不够红润。忘川只是含笑跟在后面,目光始终追随着她跃动的身影和飞扬的发梢,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鲜活烙印在心上。最终,一棵约莫半人高、枝干笔直、嫩叶带着健康红晕的小枫树苗赢得了宁大小姐的青睐。
回到他们的小院,选定了靠近窗棂、能被阳光充分照耀的位置。忘川刚抬手,指尖魂力微凝,准备用最快捷的方式挖好树坑。
“不要!”宁荣荣却立刻出声阻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她跑去找来一大一小两把铲子,将其中那把明显小了一号、看起来更像是玩具的塞进忘川手里,自己则费力地抱起那把对她来说略显沉重的大铲子,琉璃色的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忘川,语气认真得近乎虔诚:“我要我们一起挖!就像……就像书里说的那样,亲手种下去的树,才能长得又结实又好看!才真正属于我们两个人!”
忘川看着她微微泛红的鼻尖和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她抱着那把对她而言过于沉重的铁铲却一脸倔强坚持的模样,心头像被温热的泉水浸泡过。他没有任何犹豫,接过那把袖珍得过分的玩具铲,微微一笑:“好,一起挖。”
夕阳缓缓沉入远山,绚烂的霞光漫天泼洒。小小的庭院里,没有魂力的光华闪耀,只有铁铲与泥土碰撞发出的、单调却无比踏实的声响。 “吭哧——” 宁荣荣用尽全力,将沉重的铁铲狠狠踩进泥土里。她小小的身体几乎要趴在那铲柄上,才勉强撬起一小块带着草根的土块。
细密的汗珠迅速在她的额角、鼻尖汇聚,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在夕阳下折射出晶莹的光点。鬓角的几缕海蓝色发丝被汗水濡湿,黏在脸上,显得有些狼狈。 “嘿咻!”她奋力将土块甩到一边,喘了口气,小脸因为用力涨得通红,却带着一种执拗的、近乎神圣的光芒。
旁边的忘川蹲在那里,拿着那把玩具铲,动作与其说是在挖土,不如说是在小心翼翼地配合着宁荣荣的节奏,帮她清理掉铲起的土块边缘的草根碎屑。他的动作极其轻柔,生怕惊扰了女孩这份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仪式感”。每一次宁荣荣奋力撬起泥土,他眼中都盛满了疼惜,却从未出声劝阻或代劳。
挖坑的过程缓慢而笨拙。宁荣荣的手臂早已酸胀,偶尔会脱力般微微发抖,但她咬着下唇,死死抱着那把对她来说过于巨大的铁铲,一次,又一次,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泥土弄脏了她精心挑选的裙摆边角,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料,白皙的手心也因为用力过度磨出了一点红痕,她却浑然不觉,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眼前这一小块土地上。
忘川默默地陪伴着,用那把小小的铲子,将她每一次撬起的土块平稳地拍碎、铺开。他偶尔会抬头,望向女孩沾着泥点却无比认真的侧脸,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她纤细的轮廓,汗水顺着下颌滚落,滴入新翻的泥土中。那一刻,她不再是什么七宝琉璃宗的大小姐,只是一个执拗地想要用自己的双手,为所爱之人创造一点温暖印记的、笨拙而努力的小姑娘。这份平凡而坚韧的姿态,比任何华丽的魂技都更加直击人心。
当那个浅浅的、坑壁歪歪扭扭的树坑终于挖好时,天边的晚霞只剩下最后一抹余烬般的暗红。宁荣荣扶着铲柄,大口喘着气,脸上、手上沾满了泥点,整个人像是刚从土里捞出来的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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