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那座熟悉农舍的小路,在初秋微凉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漫长。两旁是收割后略显荒芜的田野,枯黄色的草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低沉的叹息。
宁荣荣紧紧挨着忘川,几乎是半挽着他的手臂,步伐放得很慢很慢。她能感觉到身边人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仿佛与周围鲜活世界格格不入的冰冷疏离感。
“忘川哥哥,你看,那片野菊开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伯母喜欢摘来晒干泡茶?”宁荣荣指着路边一丛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活泼,尽管心底的酸涩几乎要满溢出来。
“…嗯。”忘川的目光掠过那片野菊,眼神平静无波,只是极其轻微地应了一声。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回应。自从那日之后,他的灵魂如同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名为虚无的冰冷外壳,对外界的感知变得迟钝而遥远。
除了宁荣荣的声音和存在感能艰难地穿透这层外壳,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对其他的一切,他几乎都处于一种近乎麻木的“待机”状态。
即使是父母的去向,也像是沉在冰冷深潭底部的模糊石块,他“知道”,却无法调动与之相关的强烈情绪去思考、去愤怒、去追寻。
宁荣荣心中微微一涩,却并未气馁,反而更用力地抱紧了他的胳膊,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他一些。
“伯父伯母一定没事的!符林那家伙费那么大力气抓走他们,肯定有所图谋,不会轻易伤害他们的!等我们找到线索…”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既是安慰忘川,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她知道,带忘川回到这座承载了他童年、如今却人去楼空的家,是她能想到的最后办法。
她渴望这里熟悉的景物、残留的气息,能像一把钥匙,撬开那被虚无牢牢冰封的心门,唤醒哪怕一丝属于“忘川”的真切情绪,无论是悲伤、愤怒,还是思念。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农舍陈旧斑驳的木门上。门上没有锁,或许是被符林破坏,或许是本就如此简陋。宁荣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轻轻推开了门。
吱呀——
沉重而带着腐朽气息的门轴转动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一股混合着尘埃、陈年草垛和淡淡腐朽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映入眼帘的,是散乱堆放的农具——豁口的锄头手柄靠在墙角,缺齿的木耙歪倒在地,生锈的铁犁静静矗立,还有几个破了边的陶罐散落在地上。
灶台冰冷,蒙着厚厚的灰尘。一张粗糙的木桌,几条板凳,简陋得近乎贫瘠。然而,这些冰冷的器物上,却印刻着清晰的生活痕迹:桌面上深深的碗底压痕,灶台边被烟熏火燎出的黑色油渍,门槛处磨损得格外光滑的木质边缘…每一寸空间,都无声诉说着属于一个平凡农家曾经的努力、辛劳,以及那份被暴力生生掐断的、属于家的温暖。
宁荣荣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鼻子发酸。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忘川。
忘川依旧平静。那双灰绿色的眼眸淡漠地扫过屋内的景象,如同在看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环境。但他并非全无反应。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很淡…虚空能量的残留…”他低声说道,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符林…在这里停留过。”
他在搜寻符林留下的痕迹,这或许是他此刻唯一能主动驱动的思维逻辑。但对于这里曾经承载的记忆,对于“家”这个概念本身,那层虚无的冰壳似乎异常坚固。
宁荣荣心中一痛,却强打起精神。“我们分头看看,找找线索!或许伯父伯母留下了什么!”她率先走向里侧一个更小的房间,那看起来像是卧室。
推开同样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的空间更加阴暗狭窄。一张简陋的木板床,铺着早已看不出颜色的旧褥子。
一个同样老旧的小衣柜靠在墙角。地面上积了一层灰,但在靠近床头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那里。
“忘川哥哥,你看!”宁荣荣快步走过去,弯腰拾起一个冰冷沉重的物件。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锈迹斑斑的铁盒。盒子表面坑坑洼洼,边缘有些变形,显然经历了岁月的侵蚀。
它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像是主人匆匆离开时,不慎遗落的珍宝。盒盖上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小的、早已锈死的搭扣。
“这是什么?你知道吗?”宁荣荣捧着铁盒,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面的灰尘,走到忘川身边,眼中带着希冀的光芒。她渴望这个物件能唤起忘川的记忆。
忘川的目光落在铁盒上。他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仿佛陷入了某种困扰的思索。
那是一种努力在浓雾弥漫的记忆废墟中,辨认某个模糊轮廓的艰难感觉。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不记得了。”
宁荣荣的心沉了一下。连家里的东西都不记得了…这虚无的侵蚀比她想象的更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