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卧室内,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水银。那滴滚烫的泪水重重砸落在地,晕开的湿痕在灰尘中显得格外刺目。
忘川的手指依旧停留在那缕柔韧冰凉的银发上,指尖的颤抖并未停止。宁荣荣手中铁盒的重量仿佛化作了无形的山峦,狠狠压在他的心上。
布娃娃粗糙的触感仿佛烙印在他掌心,那些用血和炭写就的、歪歪扭扭的叮咛如同最恶毒的拷问符咒,在他脑海中疯狂尖啸,一遍遍地撕扯着他那本就摇摇欲坠、被虚无侵蚀的灵魂壁垒。
爱…如此厚重…如此绝望…如此痛彻心扉的爱…
但…我都做了什么?
冰冷的自我诘问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短暂的触动与茫然。
那刚刚被母爱点燃的、微弱的灵魂之火,瞬间被更加汹涌冰冷的黑暗淹没。
风息镇的冲天火光与阿莱娅最后那混杂着绝望与恳求的眼神,瞬间撕开记忆的帷幕!
温景然被饕餮之力侵蚀时扭曲痛苦的神情,挥之不去!他变成丰饶孽物后那空洞无神的竖瞳,以及最终在自己引导的归墟之力下彻底湮灭、化作光点时那一声仿佛解脱的叹息…这一切,如同最残酷的走马灯,在他眼前飞速轮转!
还有父亲忘山河那沉默却坚实的背影,母亲抚摸他头发时那粗糙却温暖的触感…一切的美好,最终定格在符林那冷酷的虚空能量将他们吞噬的瞬间!
是我! 阿莱娅和风息镇因我而亡!若我不在那里探寻,若我不引来那些人的觊觎… 温景然因我而堕!
是我将他拖入这泥潭,是我没能阻止他被侵蚀,是我…亲手终结了他!是我把他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爹娘…更是因我而被掳走!符林的目标是我!他们只是用来研究我的材料!是我将他们拖入了这滔天的灾祸!
他们如此爱我…用生命、用血泪、用无尽的岁月去爱我…
可我回报了什么? 灾祸!死亡!绝望!永世的分离!
我…真的配吗? 我值得萧卿云在爱意中摸索着缝制布偶、用血泪写下思念吗? 我值得忘山河沉默隐忍的守护吗?
我值得温景然豁出性命也要将我拉回人间的牺牲吗?
我值得眼前这个泪流满面、却依旧紧紧抓着我,不肯放手的女孩吗?
无穷无尽的自我否定如同黑色的潮水,带着冰冷刺骨的绝望,瞬间淹没了那一点点刚刚燃起的、属于情感的微光。
巨大的愧疚和强烈的自我厌弃感,远比体内那冰冷的虚无之力更加致命,它从内部瓦解着他,啃噬着他存在的根基。
他周身的空气似乎再次变得冰冷,那层属于“虚无”的、吞噬一切的死寂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仿佛要将他自己也彻底冻结、湮灭。
宁荣荣的心猛地揪紧!她清晰地看到了忘川眼中那刚刚泛起的一丝痛苦波动,再次被更深沉、更绝望的冰冷死寂所覆盖。那不是麻木,那是一种灵魂深处涌出的、对自我的彻底否定和放弃!
“忘川哥哥…”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心疼得无以复加。她不知道该如何驱散这种源自灵魂深渊的黑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他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和他指尖沾染的泥土与血渍紧紧相贴。
她将自己的存在,化作一根纤细却坚韧的锚链,死死地钉在他即将沉没的灵魂边缘。她不要他一个人沉沦在这片自造的绝望冰海之中!
她不再试图去唤醒他对那些痛苦记忆的回应。她只是拉着他,像是牵引着一个在暴风雪中濒临迷失的旅人,缓缓地、一步一顿地,在这间承载了太多悲伤与爱的小小卧室内,慢慢地走着。
目光扫过冰冷简陋的床铺,扫过空荡荡的旧衣柜,最终,落在了布满灰尘、早已斑驳不堪的土墙上。
昏暗的光线下,墙面上那些被时光和尘埃掩埋的刻痕,在宁荣荣泪眼朦胧的注视下,一点点地显露出它们沉默却惊心动魄的轮廓。
“川儿…该这么高了…” 旁边刻着一个歪歪扭扭、代表身高的刻度线,旁边还模糊地跟着一个日期。
“…生日…” 一个小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蛋糕图案。
“努力!”“变强!”“保护自己!” 旁边是几个线条极其简单、甚至有些滑稽的“火柴人”图案,做出挥拳、踢腿、持剑的动作。
那刻痕深浅不一,透着一种稚嫩却无比认真的气息——显然是年幼的忘川自己刻下的。
一片脉络清晰、刻意描绘的叶子图案。 旁边刻着几行字迹相对规整、透着一种成年人的克制与深沉期望的字:“幸福强大…别像爹娘这样…”
宁荣荣的呼吸几乎停滞!她瞬间明白了这些刻痕的意义!
这是时间!这是一对平凡父母,在儿子离开身边、无法亲眼见证他成长的漫长岁月里,用最笨拙、最原始的方式,在冰冷的墙壁上留下的时光刻度!
他们想象着儿子每一年的身高变化,在墙上刻下标记;他们记挂着儿子的每一个生日,哪怕只能刻下一个简陋的蛋糕;他们鼓励着儿子训练变强,将儿子幼年时那些幼稚却充满渴望的“习武图”珍视地留在墙上,如同勋章;最后,那片叶子…那“别像爹娘这样”的殷切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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