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和二年(公元 148 年)二月二十六日,洛阳南宫德阳殿仿若被金红色的光晕浸透。十二根盘龙金柱巍峨矗立,烛火在精雕细琢的龙纹间跳跃,将满地丹墀映得流光溢彩。十六岁的刘志身披九旒冕服,衣袂上的日月星辰刺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在群臣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太傅双手捧着玄纁色礼冠,步履庄重而迟缓,每一步都似踏在众人的心跳之上。当礼冠稳稳戴于头顶,朱红绶带缓缓系上玉衡的瞬间,钟磬齐鸣,乐声震彻殿宇。这场耗费数月筹备的加冠大典,表面上是天子成年的盛大庆典,实则暗潮涌动。殿外廊下,梁冀麾下的羽林军按剑而立,铠甲缝隙间透出森冷杀意;殿内角落,宦官们交头接耳,目光不时扫过龙椅,一场关乎东汉王朝命运的权力交接,正以这看似喜庆的仪式为起点,缓缓拉开序幕。
时光如白驹过隙,两年的光阴在无声中悄然流逝。和平元年(公元 150 年)春,久病的梁太后躺在宣德殿的病榻上,面容苍白如纸,眼神却依旧透着威严。她颤抖着双手展开竹简,随着竹简翻动,“今皇帝既冠,宜亲万机” 的诏令缓缓传出。殿内寂静无声,唯有诏书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无人注意到,在梁太后病榻前,大将军梁冀广袖下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具剑,剑身的寒意透过衣袖,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诏书颁布当日,洛阳城上空突然飘起漫天柳絮,如鹅毛大雪般纷纷扬扬,遮蔽了天际。百姓们望着天空窃窃私语,有人想起汉文帝即位前 “白虹贯日” 的异象,亦有人联想起王莽篡位时的灾变,似在以这奇异的天象,预兆着这场权力更迭的复杂与凶险。
本应意气风发、大展宏图的刘志,真正亲政后才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远比想象中更为棘手的困局。梁太后虽已归政,但梁冀的势力早已在朝堂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尚书台作为朝廷的核心决策机构,十二郎官中竟有九人出自梁氏门墙,他们如同梁冀安插的眼线,时刻监视着朝堂动向;南北军作为拱卫京师的重要力量,将领半数由梁府亲信封任,军权几乎尽在梁冀掌握。深夜的尚书台,油灯下的郎官们将密信封入蜡丸,快马加鞭送往梁府;北军大营中,将领们在梁冀画像前歃血为盟。为了暂时安抚这头盘踞朝堂的 “巨蟒”,刘志强压心中不满,亲手写下黄绫诏书,派人送至梁府:“增封大将军冀食邑万户,合三万户,位在三公之上。” 朱笔御批的墨迹尚未干透,另一道旨意又随之发出,追封梁冀之妻孙寿为襄城君,特许其掌管阳翟赋税。自此,阳翟商道上,往来商队的赋税银钱,如同滔滔不绝的颍水,源源不断地流入梁府金库。每年五千万钱的巨额收入,让孙寿出行时的仪仗奢华至极,那赤绂金章闪耀的光芒,竟比长公主的仪仗更显煊赫,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却又敢怒不敢言。更有谄媚之徒,在梁府门前长跪不起,只为求得孙寿的青睐。
梁府门前,新立的铜驼在春日暖阳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仿佛是梁氏权势的象征。太极殿内,刘志每日强撑着批阅奏章,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无奈与不甘。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疏中,有边关将士求援的血书,有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可但凡涉及梁氏利益,他都只能重重叹息,将奏疏压下。而此时的梁冀,却在私宅中与亲信们觥筹交错,肆意商议着人事任免,将朝廷官职当作梁府私物随意分配。他将良田美宅赐予党羽,将敢于直言的官员贬谪边疆。当宦官小心翼翼地呈上弹劾梁氏的密折时,刘志只能默默将奏疏压在案底,他深知,在梁冀势力的笼罩下,此刻的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深夜的皇宫,刘志常常独自徘徊在未央宫前,望着天上的明月,想起先祖光武帝刘秀披荆斩棘建立东汉的伟业,泪水不禁夺眶而出。看似已经亲政的天子,实则如同被金丝牢笼困住的飞鸟,每一次试图伸展皇权的动作,都像是困兽在坚固的铁笼里徒劳地冲撞,换来的只有更深的无力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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