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洛阳城透不过气,仿佛老天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剧变而低泣。暮色中,三百羽林军身披玄甲,如鬼魅般踏着满地枯叶,无声逼近大将军府。青瓦飞檐在黯淡天光下投下森冷阴影,当府门前那对象征威严的铜狮被寒光闪闪的戈矛重重包围时,梁冀正斜倚在雕花木榻上,把玩着新得的西域夜光杯。杯中美酒倒映着摇曳的烛火,尚未饮尽,却被突如其来的金铁交鸣声惊得泼出半盏,琥珀色的酒液在波斯进贡的织锦毯上晕开,宛如一朵盛开的血色牡丹。他踉跄着扶住镶玉案几,青铜剑出鞘时发出的龙吟声中,掌心的冷汗顺着剑柄蜿蜒而下,将雕刻的螭纹都浸得发滑。
庭院里冲天而起的火光撕破夜幕,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雕梁画栋,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混着家仆们凄厉的哭喊声、箭矢破空声,如丧钟般在夜空中回荡。梁冀望着廊下摇晃的宫灯在血光中明灭,那忽明忽暗的光影在他脸上投下狰狞的纹路。昔日朝堂上随意决定百官生死的从容荡然无存,喉咙像被一团浸了血的棉絮堵住,传令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子:“速速集结府兵,守住各道门户!” 可他分明看见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侍卫们眼神游移,握刀的手在微微发抖,有人甚至偷偷将佩刀往身后藏去,那副模样与往日趾高气昂的梁府亲卫判若两人。
当梁冀带着残部且战且退至正厅时,厚重的雕花木门轰然洞开,震落门框上精美的鎏金装饰。梁胤浑身浴血撞进来,甲胄上的兽首纹沾满暗红血迹,绣着金线的衣袍被利刃割得支离破碎,每走一步都在青砖地上留下一串血脚印:“父亲,北军已经攻破后墙!” 话音未落,铁甲士兵整齐的脚步声已震得地砖发颤,那声音越来越近,如同死神的脚步声。梁冀死死盯着高悬的 “威镇八方” 匾额,鎏金大字在跳动的火光中扭曲变形,仿佛化作了无数张嘲笑他的面孔。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二十年前汉顺帝亲手将大将军印绶交给他的场景,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以为权柄将永远握在手中;再看此刻的狼狈,像两记重锤,将他的心砸得粉碎,嘴角不由得溢出一丝苦笑。
孙寿跌跌撞撞扑进梁冀怀中,昔日精心描绘的远山眉早已晕染成一片墨色,珍珠钗环散落满地,在血泊中泛着冷光。她颤抖着取出暗藏在广袖中的鸩酒,琥珀色的液体在夜光下泛着诡异的光,瓶身上雕刻的瑞兽仿佛也在嘲笑他们的末路:“当年鸩杀质帝、毒杀邓贵人时,就该想到有今日。” 她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笑得泪水顺着胭脂晕开的脸颊滚落,沾湿了梁冀染血的衣襟,“与其被拖去街市受万民唾弃,不如留个体面。” 梁冀机械地接过酒杯,酒液入口的苦涩混着喉间泛起的血腥味,仰头饮尽的刹那,远处传来山呼万岁之声 —— 那是刘志在宫中大宴群臣,庆贺这迟来的胜利。他眼前渐渐模糊,仿佛看见无数冤魂在火光中向他招手。
消息如野火般燃遍洛阳城。天还未亮,百姓们举着火把涌向梁府,愤怒的人群如潮水般冲破了残余的守卫。撕碎灯笼时迸发的纸屑像雪片般飘落,绣着 “梁” 字的旌旗被踩进泥里,马蹄踏过时扬起阵阵尘埃,还有人搬来梯子,将梁府匾额狠狠砸在地上。朝堂之上,刘志端坐在蟠龙金椅上,龙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闪烁,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阶下战战兢兢的官员,当梁氏党羽的名单呈上来时,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玉玺,那象征皇权的印玺在他手中仿佛有了温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那些曾依附梁冀的官员,此刻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胆战心惊。
菜市口刑场上,梁让、梁淑等梁氏宗亲被押上囚车,囚车缓缓驶过街道,围观百姓将烂菜叶、臭鸡蛋如雨点般砸去,叫骂声此起彼伏:“梁贼!还我亲人命来!”“贪官污吏,死有余辜!” 叫骂声与刽子手的呵斥声交织,震得城楼上的风铃叮当作响。而那些被革职的官吏,灰溜溜地收拾行囊离开京城,沿途百姓纷纷指指点点,昔日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
这场权力风暴过后,初升的朝阳终于穿透厚重云层。刘志站在德阳殿的白玉台阶上,晨风掀起他玄色的冕旒,带来丝丝凉意。望着焕然一新的朝堂,官员们小心翼翼的谄媚笑脸,他想起多年来在梁冀威压下如履薄冰的日子。那时的他,连说话都要斟酌再三,生怕触怒梁冀。指尖抚过腰间象征皇权的玉珏,那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终于从唇角漫到眼底。曾经遮天蔽日的梁氏家族,就此化作史书上几行冰冷的文字,而真正属于他的时代,正随着天边的朝霞,徐徐展开。他握紧双拳,暗暗发誓,要让这天下真正姓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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