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暮春细雨裹着血腥气,淅淅沥沥地冲刷着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暗红的水痕蜿蜒如血迹,顺着排水沟汩汩流向护城河。刘志立在德阳殿的飞檐下,望着梁冀伏诛后空荡荡的丞相府。雕梁画栋间,残存的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梁氏阴魂仍在徘徊。他抬手轻抚玄色冕旒,冰凉的玉珠硌得指尖生疼,十三载隐忍的屈辱与不甘,此刻化作眼底翻涌的寒芒 —— 梁冀虽死,但梁家经营三代的庞大势力,仍如盘根错节的枯藤缠绕着东汉朝堂。
次日卯时三刻,未央宫的铜漏滴尽最后一滴水,发出清脆的 “叮咚” 声。随着编钟轰然奏响,三十六名乐师齐击建鼓,震颤的鼓点震得廊下铜铃嗡嗡作响。刘志头戴十二旒冕冠,玄衣纁裳上的日月星辰纹在数百盏牛油烛的映照下流转生辉。他缓步登上九级丹陛,将朱批诏书重重拍在鎏金御案,震得案头青铜博山炉内的沉香屑簌簌飘落:“梁氏逆党,不论亲疏,一概严查!” 诏令落地的瞬间,蛰伏已久的御史中丞们齐刷刷展开弹劾名录,竹简碰撞声如寒夜骤雨,惊得梁上燕雀扑棱棱乱飞。
洛阳城自此陷入一片肃杀。三更天的梆子声刚落,虎贲军举着绘有白虎的赤色大纛,如赤色洪流般涌入街巷。马蹄踏碎深巷的月光,铁甲摩擦声与犬吠声交织。梁冀党羽的府邸接连被围,火把将夜空照得通红。在梁冀心腹孙寿的宅院里,官兵用利斧劈开暗格,满箱的金饼倾泻而出,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每块金饼上都刻着醒目的 “梁府” 徽记;在河南尹梁胤的书房,密信被火漆封着,当官兵小心翼翼揭开时,信中与梁冀密谋废立的字句,让在场众人冷汗涔涔。
朝堂之上,弹劾声浪席卷三公九卿。太尉胡广拄着象牙笏板,官靴在青砖上蹭出细碎声响,苍老的手颤抖着摘下象征三公的进贤冠,白发在穿堂风中凌乱;司徒赵戒府中,密信被翻出时铺满庭院,墨迹未干的字句揭露着与梁冀密谋废立的图谋。那些曾依附梁氏的官员,有的在殿阶前免冠徒跣,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阶上,鲜血顺着砖缝蜿蜒;有的在狱中咬舌自尽,血染囚衣,最后一缕魂魄似乎还在为往日的荣华叹息。
这场持续百日的清算,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涤荡朝堂。刑场上,刽子手握着寒光闪闪的鬼头刀,刀锋映着残阳,泛着诡异的红光。梁氏姻亲吴匡被押赴刑场时,昔日的嚣张荡然无存,浑身沾满泥泞,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刀光一闪,首级滚落尘埃,惊起一群聒噪的寒鸦,盘旋在洛阳城头久久不散,凄厉的叫声回荡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上空。
当最后一份结案奏折呈递御前时,刘志将玉玺重重按在朱砂印泥上,鲜红的印泥沾满指尖。透过未央宫的窗棂,他看见新任尚书令陈蕃正带着寒门学子疾步穿过庭院。那些年轻人眼神坚毅,步伐有力。梁氏苦心经营的庞大势力网已支离破碎,寒门英才如雨后春笋般涌入朝堂。这场雷霆行动,不仅拔除了盘踞朝堂的毒瘤,更让刘氏皇权在鲜血与动荡中,淬炼得愈发锋芒毕露。洛阳城的夜空,似乎也因这场变革而变得更加澄澈,繁星点点,照亮着东汉王朝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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