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懿执意拒纳忠言时,窗外梧桐正被秋风卷落枯叶,萧衍在书房踱步至烛芯爆响,砚台里的墨汁已凝出薄冰。他盯着舆图上京城与襄阳的连线,指腹在绢帛上磨出细痕 —— 兄长若执迷不悟,萧家满门便如累卵危巢。更兼密探星夜送来的急报里,建康宫城的禁军已悄然换防,那朱红批注的 “心腹尽除” 四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密信角落,信笺边缘还留着信使快马加鞭时溅上的泥点,在烛火下泛着暗褐色的光。
三更梆子敲过第三响,萧衍推开西跨院的暗门,檐角冰棱坠地的脆响惊飞了檐下宿鸟。他攥着染血的密诏残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残片上的龙纹暗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对前来议事的萧伟、萧憺展开襄阳地形图时,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成两簇寒星:“看这檀溪渡口,商船可直通夏口仓储。” 他的指尖划过图上的河道标记,留下一道淡淡的汗渍,“三日内带齐织造局老匠,以采买蜀锦为名离京,记住 —— 船舷要夹层藏入熟铁炉条,每根炉条都需用桐油浸泡三昼夜。”
襄阳城南的废弃陶窑里,风箱拉拽声混着淬火的嘶鸣彻夜不息。萧衍踩着铁屑遍地的窑道,靴底与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指尖抚过新铸的环首刀,刀背冷光映出他紧锁的眉头,那寒光里甚至能看到窑顶蛛网的倒影。当值的锻工呈上刚出炉的兽面纹铁胄,他突然按住工匠虎口的血泡,那血泡边缘还在微微渗血:“每副甲胄内衬要加三层絮帛,士兵冬日行军需护好肩颈。” 转身时瞥见窑顶漏下的月光,正照亮墙角堆成小山的麻纸 —— 那是他亲手绘制的投石机改良图,墨线间还留着昨夜被烛泪烫出的焦痕,旁边散落着几枚被磨平的铜钱,是他用来比划零件尺寸的。
粮草屯积在岘山深处的旧石窟,萧憺领着民夫用茅草掩盖洞口时,忽然听见洞壁传来金属碰撞声。原来萧衍早在此处开凿兵器库,洞壁上还残留着开凿时的凿痕,新鲜的石屑簌簌落下。三十名精壮兵卒正将成箱的弩箭推入暗格,木箱与石壁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自己则蹲在地上调试一张八牛弩,弓弦震颤的嗡鸣中,他对身旁的幕僚低声道:“记得给每个弩机刻上工匠姓名,战时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说罢用指甲刮了刮弩机上的刻痕,确保字迹清晰可辨。
深秋的襄阳城飘起初雪,雪花落在萧衍的肩头,瞬间融化成水渍。他在点将台检视新兵操练,当看到一名少年兵因铠甲过重摔落马下,立刻翻身下马,披风在雪地里扫出一道痕迹。解下自己的兽头护心镜时,护心镜的温度还带着他身体的余热:“甲叶连接处要用鹿筋缠绕,” 说罢便跪坐在泥地里,匕首割开少年磨破的袖口时,刀刃上凝着一层薄霜,“护腕内衬换软木,你们的手将来要握刀,不是用来磨血泡的。” 新兵们看着这位雍州刺史跪在雪地里调整甲胄,帽檐冰棱融化的水珠滴在他银白的鬓角,那鬓角的白发似乎比昨日又多了几缕,竟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汗水。
深夜的帅帐里,萧衍展开新绘制的兵力布防图,朱砂笔在 “浔阳” 二字上重重顿住,笔杆上的缠丝因用力而陷入掌心。案头铜漏的水滴声里,他忽然听见帐外传来兵刃相击的脆响 —— 是归附的游侠儿在演武。那些腰间悬着不同制式佩刀的江湖客,此刻正围着篝火擦拭兵器,火光映亮他们衣襟下的刺青,有人低声哼唱着荆楚民谣,调子竟与萧衍年少时听过的戍边军歌隐隐相合。他推开帐门时,寒风卷着火星扑面而来,火星落在他的袖口,烫出几个细小的洞。恍惚间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也是在这样的寒夜里,于建康太学的廊下读《孙子兵法》,烛火映着竹简上 “兵者,诡道也” 六字,而如今这诡道,早已渗入他每一道皱纹,连眼角的鱼尾纹里都藏着未说出口的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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