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深处,青铜漏壶里的水正不紧不慢地滴落,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响。刘贺蜷缩在龙榻上,手中死死攥着那道被鲜血浸透的诏书,指节泛白。自登基那日起,霍光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毒蛇吐信,表面上恭敬有加,实则将朝堂上下牢牢掌控,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把他这个皇帝困在其中。摇曳的烛火在墙上投下他单薄的影子,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昌邑王府,那时他无拘无束,可如今这至尊之位,若没有实权,不过是华美的囚笼罢了,想到这,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陛下,明日早朝...” 贴身宦官战战兢兢的声音从帐外传来,被刘贺一声怒吼截断:“备辇!朕倒要看看,谁敢拦着昌邑儿郎进朝堂!” 黑暗中,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狠厉,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次日早朝,殿外天色阴沉,寒风呼啸着灌进大殿。当二十三名身着昌邑服饰的旧臣,神色倨傲地鱼贯而入,站在三公九卿之间时,满朝文武皆是一惊,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司农田延年脸色骤变,手中的玉笏重重叩击地面,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陛下新登大宝,理应广纳天下贤才,为何尽用这些出身低微之人?这于礼制不合,于社稷不利啊!” 刘贺猛地起身,龙袍猎猎作响,他怒目圆睁,指着田延年喝道:“老匹夫!莫要拿礼制压朕!朕为天子,用人自有朕的主张,尔等休得多言!难不成在你眼里,朕连这点主都做不得?” 金丝龙纹袖一扫,案上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与此同时,他事先安排在宫门外的昌邑乐师们,立刻奋力击筑而歌,激昂的鼓点声如惊雷般响起,震得廊下的铜铃叮咚作响,仿佛在向霍光发起挑衅。
“陛下如此行事,恐遭天下人非议!” 御史大夫颤声谏言。刘贺却仰天大笑:“非议?朕的天下,朕说了算!谁再敢聒噪,休怪朕不客气!”
权力的争斗在未央宫的每一个角落无声地蔓延。刘贺频繁派谒者手持符节,穿梭于各个官署之间。“传朕口谕,少府库中黄金千镒,三日内悉数送至未央宫!” 谒者趾高气扬地宣读诏书,掌管少府的属官捧着诏书,双手颤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大人,如此巨额黄金... 还请容下官禀报霍光大人...” 话未说完,便被谒者打断:“大胆!竟敢抗旨?陛下旨意,谁敢阻拦!”
当夜,属官偷偷潜入霍府,声音带着恐惧:“霍大人,陛下连日征调甚急,这般下去,恐生变故啊!” 霍光端坐在书房中,借着烛光细细摩挲着案上的密报,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小儿辈,终究沉不住气。去,让羽林卫加强戒备。” 庭前的梧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惊起一群寒鸦,扑棱棱地飞向黑暗的夜空。
在一处隐秘的密室里,酒气浓重得几乎让人窒息。二十余名心腹围坐在刘贺身边,他们的脸上或兴奋,或紧张。“霍光是三朝老臣,党羽众多,陛下需从长计议啊。” 有人担忧地说道。刘贺眼神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猛地站起身来:“计议什么!待霍光入朝,吾等便在椒房殿埋下甲士,打他个措手不及!一鼓作气,除掉这老匹夫,看还有谁能掣肘朕!” 说罢,他将手中的青铜酒樽狠狠砸在地上,溅起的酒水在帛书上晕开大片墨痕。
“可万一事败...” 又有人开口。“败?朕为天子,天命所归,怎会败!谁敢阻拦,朕便杀谁!” 刘贺打断道,眼中满是疯狂。众人正要击掌叫好,忽然,门外传来一阵金铁相击的清脆声响,紧接着,持戟武士们如潮水般涌来,将密室团团围住。霍光身披玄色大氅,缓缓立于月光之下,他的声音冰冷如霜:“陛下,这就是您的‘天命’?” 身后羽林军手中的火把熊熊燃烧,将未央宫的飞檐映照得通红,宛如一片燃烧的血云,预示着这场权力争斗的惨烈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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