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西北角,那棵三人合抱的古柏已在此矗立了百年。树干皲裂如老人的手掌,枝桠虬劲地伸向天空,盛夏时浓荫能覆盖半座庭院,连孝武帝在世时都曾在此纳凉,命人立下 “禁伐” 的石碑。此刻,刘子业却绕着树干踱步,靴底踢起的尘土落在石碑上,将 “禁伐” 二字遮去了一半。
“这破树挡路。” 他忽然停步,盯着树影在地上投下的斑驳阴影,像是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昨夜梦见自己打猎时被熊追赶,巫祝解梦说 “恐有阴物挡运”,他便认定是这棵古树作祟 —— 自开春以来,他想做的事总被各种琐事牵绊,连强抢来的民间美女都病死了两个,想来都是这树的错。
“来人,拿斧子来!” 他嗓门洪亮,惊飞了枝头栖息的白鹭。侍卫们不敢怠慢,很快捧来一把镶金的斧头,斧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刘子业接过斧头,掂量了两下,忽然觉得不够尽兴,又命人找来一把砍柴用的粗笨斧头,“这等贱树,配不上金器。”
他撸起龙袍的袖子,露出苍白的手臂,抡起斧头就往树干上砍去。第一斧下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树汁顺着伤口渗出,像老树流下的眼泪。刘子业骂了句 “废物”,又卯足力气劈下去,木屑飞溅,落在他华贵的袍角上,沾了片狼狈的黄。
侍卫们远远站着,谁也不敢上前劝阻。他们知道,这位天子的脾气比夏日的雷暴还无常,前几日刚因太监递茶慢了些,就亲手用刀柄砸烂了对方的头骨。此刻看着他对着古树撒野,只能暗暗祈祷别祸及自身。
砍到第三十斧时,树干终于出现了一道深裂,风穿过裂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求饶。刘子业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混着木屑淌下来,在脸上画出几道黑痕,却越砍越兴奋,嘴里还念念有词:“让你挡朕的运气!让你作祟!”
正午的日头毒辣,两名侍从被派去给他撑伞。伞面刚举到头顶,就听 “咔嚓” 一声巨响 —— 古柏的主干终于不堪重负,朝着西侧轰然倒下。枝桠扫过假山,撞碎了亭台的琉璃瓦,扬起漫天尘土。
“快躲开!” 有人惊呼。可那两名举伞的侍从离得太近,被巨大的树冠裹挟着压倒在地,惨叫声被树干断裂的巨响吞没。等烟尘散去,只见两人被压在粗壮的枝桠下,身体已扭曲成诡异的形状,鲜血从枝叶间渗出,染红了树下的青苔。
刘子业被溅了一身泥,却毫不在意。他扔掉斧头,踢了踢树干,看着那两具逐渐僵硬的尸体,忽然笑了起来:“看吧,我说这树不祥,果然没错。” 他指着被压烂的尸体,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连朕的人都敢伤,留着必成大患,该杀!”
负责清理的内侍们赶来,看着那摊成一片的血肉,胃里阵阵翻涌,却只能强忍着恶心上前。有人想将尸体从树下拖出来,却被刘子业喝止:“别碰!让他们跟这破树一起烂掉,也算全了君臣之谊。”
他转身往殿内走去,龙袍的下摆沾满了泥污和木屑,像拖着一条肮脏的尾巴。路过那座 “禁伐” 石碑时,还特意踹了一脚,石碑晃了晃,裂开一道细纹,像在无声地哭泣。
古柏的枝叶很快被太阳晒得枯黄,尸体在树下腐烂,引来无数苍蝇嗡嗡作响。宫人们路过时都捂着口鼻快步跑开,有人偷偷在远处烧了些纸钱,却被巡逻的士兵发现,打了三十大板,从此再无人敢靠近。
几日后,刘子业又带着新宠来御花园,指着那片空荡荡的树坑笑道:“砍了这树,果然顺了!昨日新得的玉璧,可是稀世珍宝。” 他不知道,那两名侍从的家人正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只求能收殓亲人的尸骨,却连宫门都没能踏入。
一场暴雨过后,树坑积满了雨水,倒映着阴沉的天空,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有个老园丁路过时,看到水面上仿佛浮着两个模糊的人影,吓得跌坐在地,连滚带爬地跑开。从此,御花园的西北角便成了宫人口中的 “凶地”,白日里都少有人敢去。
刘子业对此嗤之以鼻。他命人在树坑旁建了座石台,专门用来摆放掠夺来的珍宝,还时常在此设宴。酒过三巡,他会指着树坑大笑:“那老东西若还在,定是嫉妒朕的富贵!” 侍从们只能陪着干笑,笑容里藏着化不开的恐惧。
深秋的风卷着落叶,填满了树坑的缝隙。那两具尸体早已与泥土融为一体,只有偶尔被野狗刨出的碎骨,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刘子业或许永远不会明白,真正不祥的从不是古树,而是他那颗视人命如草芥的心。当他抡起斧头劈向树干时,劈断的不仅是百年的生机,更是王朝最后的气数 —— 而那两个被压死的侍从,不过是这出荒诞悲剧里,又两个无声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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