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元元年的紫宸殿,龙椅上的萧宝卷指尖摩挲着镶嵌珍珠的扶手,金銮殿的梁柱在晨光里投下森冷的阴影。这位刚满十六岁的新帝,对父亲萧鸾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留下的 “做事不可在人后” 八字箴言,有着异于常人的偏执解读。在他看来,这不是劝诫他勤政为先,反倒成了 “先下手为强” 的杀戮信条 —— 仿佛唯有让刀刃先沾染上鲜血,才能证明自己牢牢攥紧了皇权。
彼时的建康城,夜夜都能听见宫城深处传来的胡笳与鼓乐。萧宝卷正沉迷于在后宫设立市场,让宦官宫女扮演商贩,自己则挎着竹篮与 “摊主” 讨价还价,甚至为了模仿市井纠纷,命人将犯错的宫人按在地上施以鞭笞。朝堂上的奏章堆积如山,淮河沿岸的军情急报被他随手丢进炭盆,看着羊皮纸蜷成焦黑的蝴蝶,他只笑着对身边宠臣说:“这些官样文章,哪有斗蛐蛐来得有趣?”
尚书令江祏与卫尉江汜两位表叔,看着銮驾旁悬挂的猎犬铃铛,鬓角的白发又添了几分。这对辅佐过三朝的老臣,曾亲手将萧宝卷扶上储君之位,此刻却跪在冰凉的青砖上,膝头早已麻木。“陛下,北魏铁骑已过寿阳,淮南百姓流离失所,若再不开仓赈济……” 江祏的声音带着哭腔,锦袍前襟被泪水洇出深色的痕迹。江汜则将边关急报高举过顶,竹简的棱角硌得指节发白:“臣等愿领兵出征,只求陛下坐朝理事,安定民心!”
可御座上的萧宝卷正把玩着新得的波斯琉璃镜,镜面反射的光斑在两位表叔苍老的脸上跳跃。“你们当朕是三岁孩童?” 他突然将镜子掼在地上,碎裂的脆响惊得殿角的铜鹤摆件微微震颤,“每日在朕耳边嗡嗡叫,比御花园里的马蜂还烦人!” 他猛地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几,砚台里的墨汁泼洒出来,在明黄的绸缎上晕成丑陋的黑点。
那之后,江祏府中的灯盏常常亮到天明。深夜的书房里,江汜将一幅绘制着皇陵方位的舆图铺开,指尖重重戳在 “始安王萧遥光” 的名字上:“此子素有贤名,若能取而代之……” 话未说完,烛火突然爆出灯花,映得两人眼中的决绝与痛苦交织。他们不知道,这番密谋早已被躲在屏风后的侍女听去,连夜报给了皇帝的舅舅刘暄 —— 那位素来与江氏兄弟不睦的宗室,此刻正攥着密信奔向宫城。
萧宝卷接到密报时,正在观看宫女表演的胡旋舞。他一把扯断腰间的玉带,赤着脚踩过散落的琵琶弦,弦丝勒破脚掌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好啊,朕的亲表叔!” 他狞笑着推开前来搀扶的宦官,从兵器架上抽出镶嵌七宝珠的长刀,刀鞘撞击地面的声响让殿内瞬间死寂,“来人!把江祏、江汜拖到太极殿,朕要亲自问斩!”
那日的晨光里,太极殿的白玉台阶被染成赭红色。江祏临刑前望着龙椅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江汜则朝着宫墙的方向叩首,额头撞在石阶上溅出血花:“臣死不足惜,只恐江山……” 话音未落,刀锋已至。
血腥味顺着殿门的缝隙飘到朝堂,吏部尚书谢朓手中的笏板 “啪” 地掉在地上,他看着同僚们惨白的面容,突然想起前朝被冤杀的大臣们 —— 那些同样因直言进谏而身首异处的魂灵,此刻仿佛正从地砖的缝隙里探出头来。更远处,负责记录起居注的史官握着笔的手不住颤抖,墨滴落在绢帛上,晕染成一片不祥的乌云。他们都明白,这场始于亲情的杀戮,不过是漫长血色黄昏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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