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的围场漫山遍野都是金黄,酸枣树的红果缀在枝头,像撒了把碎玛瑙。十一岁的李存勖穿着身小牛皮甲,腰间悬着把银鞘短刀,跟着李克用的猎队穿行在林间。他的骑术已十分娴熟,枣红小马 “踏雪” 的四蹄裹着秋霜,跑起来像团滚动的火焰,鞍前悬挂的雕弓随着颠簸轻轻撞击着甲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前面有动静!” 李克用勒住 “黑风” 战马,玄色披风扫过枯黄的蒿草,露出腰间那柄随他征战多年的 “鸦九剑”。诸子连忙跟着停住,李存孝之子李从珂已摘下背上的弓,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忽然间,头顶的天幕掠过两道黑影,伴随着尖锐的唳鸣。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两只秃鹫正为争夺块鹿尸缠斗,翅膀展开足有丈余宽,盘旋的气流掀得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飞。它们的利爪互相撕扯,铁钩般的喙啄得对方羽毛纷飞,血珠从空中滴落,在枯黄的草叶上洇出点点暗红。
“谁能射下这对畜生?” 李克用的声音在林间回荡,目光扫过身边的几个儿子。李存霸刚要搭箭,却被李存勖按住了手 —— 这少年的眼神亮得惊人,像藏着两簇野火。
“父亲,一箭足矣。” 李存勖从鞍后取下自己的小雕弓,这弓是李克用特意命人打造的,力道比寻常童弓强了三成。他双脚蹬住马镫,身子微微后仰,左手如托泰山,右手三指扣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枣红马 “踏雪” 仿佛通人性,稳稳地立在原地,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围场瞬间静得能听见风穿过箭羽的轻响。李克用的目光落在儿子绷紧的肩背,想起五年前在教坊院辨音的往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 这孩子身上,既有沙陀人的悍勇,又藏着股常人难及的灵秀。
弓弦 “嗡” 的一声震颤,几乎要绷断。白羽箭如流星追月般窜上高空,在阳光里划出道银线。两只秃鹫还在缠斗,根本没察觉死亡的降临。只听 “噗嗤” 两声闷响,前一只雕的嗉囊被箭穿透,箭簇带着血猛地扎进后一只雕的翅膀,箭杆将两只庞大的鸟身串在一起,带着凄厉的哀鸣坠向地面,重重砸在厚厚的落叶上,激起一阵尘烟。
“好!” 李克用拍着马鞍大笑,声音震得林间的寒雀扑棱棱飞起。诸子围上前去,只见那箭果然从第一只雕的嗉囊穿入,箭头带着碎肉和羽毛,牢牢钉在第二只雕的左翼骨上,两只雕的利爪还死死攥着对方,至死都没松开。
“这箭法,怕是比当年的薛仁贵还胜三分!” 随行的阿保机忽然开口,他今日以契丹使者的身份受邀同猎,此刻正捋着络腮胡,狼皮帽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凝重。他俯身拾起那支箭,箭杆上刻着个小小的 “勖” 字,箭羽已被血浸透,却依旧挺直如铁。
“阿保机可汗过誉了。” 李克用笑着举杯,皮囊里的马奶酒晃出琥珀色的涟漪,“不过是小儿侥幸。”
阿保机却将箭还给李存勖,指尖不经意地触到少年的手背,只觉那皮肤下的筋骨坚硬如石。“侥幸?” 他的目光掠过远处连绵的阴山,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此子日后,必是我契丹的劲敌。”
李存勖接过箭,用衣袖擦拭着上面的血迹,少年的脸上没有丝毫得意,只淡淡道:“若它不伤生灵,我也不会射。” 这话让阿保机的瞳孔微微一缩 —— 这孩子的眼神里,藏着远超年龄的冷静,像柄尚未开刃却已露锋芒的宝剑。
夕阳西下时,猎队满载而归。李存勖的鞍后除了那对被箭串在一起的秃鹫,还挂着只肥硕的狍子。李克用策马与他并行,忽然指着天边盘旋的孤雁:“再射一箭?”
少年笑着摇头,将雕弓重新挂回鞍前:“弓要养,箭要省。该出手时,再让它见血。” 话音未落,“踏雪” 小马突然加速,驮着他冲过片矮树丛,银铃般的笑声在金色的秋林里荡开,惊起无数飞鸟。
阿保机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默默收紧了握着马鞭的手。他知道,今日围场这一箭,射落的不仅是两只秃鹫,更预示着未来草原与中原的交锋里,将出现一个让所有对手都不敢轻视的名字。而那支穿透双雕的白羽箭,此刻正随着少年的马蹄,在风中轻轻颤动,像在为日后的金戈铁马,提前奏响了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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