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熏香还未散尽,教坊使景进便揣着新制的戏本,颠颠儿地钻进了偏殿。李存勖正对着铜镜比划新排的《长坂坡》戏服,青绿色的袍子上绣着银线赵云像,听见脚步声便回头笑道:“景进来得正好,看看这枪花耍得如何?”
景进忙不迭地拍手,袖摆扫过案上的玉笛,却只当没看见:“陛下枪法如神!不过臣今日带来个更妙的人物 —— 伶人杨婆儿,那《贵妃醉酒》唱得比宫里的乐伎还地道,尤其擅长扮演州官断案,举手投足皆是风骨。”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幅画卷,展开来正是杨婆儿扮作刺史的模样,官袍上的玉带歪歪斜斜,却透着股滑稽的威严。
李存勖眼睛一亮,丢下长枪便去看画:“哦?竟有这等人才?蔡州刺史刚空出来,让他去历练历练也好。”
这话传到朝堂时,郭崇韬正按着腰上的玉带慷慨陈词。他手里的笏板重重拍在金砖上,声音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陛下三思!蔡州乃中原重镇,岂能让伶人掌印?杨婆儿连户籍文书都认不全,如何断案牧民?”
阶下的百官纷纷附和,有个须发皆白的御史甚至摘下朝冠,以头触地:“前朝因重用奸佞亡国,陛下不可重蹈覆辙啊!”
李存勖坐在龙椅上,手指敲着扶手的金漆龙纹,忽然 “啪” 地一拍案几,茶杯里的水溅出半盏:“郭相公未免太迂腐!我戏中能演帝王,能统千军万马,难道就不能任命一个刺史?杨婆儿扮州官比谁都像,真当起来未必差了!” 他说着朝殿外喊,“传朕旨意,封杨婆儿为蔡州刺史,三日后赴任!”
郭崇韬气得浑身发抖,却见李存勖已转身去看伶人新排的戏本,龙袍的下摆扫过散落的奏折,仿佛那些民生疾苦都不及戏文里的唱词重要。
三日后,杨婆儿骑着高头大马赴任,身上的刺史官袍明显不合身,腰间却系着戏班的花腰带。他刚到蔡州州府,便命人拆了大堂的公案,换上三尺高的戏台,还在两侧挂起 “声传千里”“艺压群芳” 的楹联。衙役们捧着卷宗来报,却被他用马鞭赶开:“没看见本刺史要排戏吗?案子明日再说!”
百姓们听说来了新刺史,纷纷带着状纸来告状。可刚走到州府门口,就被伶人拦住:“想告状?先唱段《十八摸》听听,唱得好才能见刺史大人。” 有个老农为了告恶霸强占良田,硬着头皮唱了段村野小调,却被杨婆儿嫌难听,打了二十板子赶出门去。
更荒唐的是断案时,杨婆儿穿着戏服坐在戏台中央,原告被告都得跪着唱冤。有次两户人家争地,他听谁唱得悲情便判谁赢,输了的那户气得当场撞向戏台柱子,额头撞出个血窟窿。
不过半月,蔡州的百姓便怨声载道。有民谣在街头巷尾传唱:“蔡州来了杨刺史,州府变戏台,告状先唱曲。清官变戏子,百姓遭了殃。” 有人偷偷把状纸递到洛阳,却被景进截下,改成戏文唱给李存勖听,逗得龙颜大悦,反倒赏了杨婆儿两匹绸缎。
那日李存勖正穿着龙袍在御花园排戏,扮演奸臣的伶人刚唱到 “搜刮民脂民膏”,忽然有内侍来报,说蔡州百姓已聚集在城外请愿。他不耐烦地挥手:“一群刁民,让杨婆儿演场《包青天》吓吓他们便是。” 说罢戴上髯口,继续唱道,“王朝马汉,给我打!”
戏台的锣鼓声掩盖了远方的民怨,却不知那些被戏耍的百姓心中,早已燃起了愤怒的火苗,正顺着蔡州的官道,一点点烧向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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