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二年的洛阳宫,紫宸殿的铜鹤香炉里飘出袅袅檀香,百官身着绯绿官袍,按品级分列两侧,靴底踩在金砖地上,连呼吸都透着小心翼翼的庄重。忽然,殿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不同于往常朝服的沉缓,倒像戏台上旦角出场的细碎步点。
百官齐齐抬头,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屏住了呼吸 —— 李存勖正迈着方步走进殿来,身上穿的哪是什么十二章纹的衮龙袍,竟是件绣满五彩凤凰的戏服!绯红的缎面上,百只金线绣成的凤凰展翅欲飞,领口袖口镶着一圈珍珠,走动时流光溢彩,晃得人睁不开眼。最荒唐的是,他头上没戴天子冠冕,却簪着支点翠凤钗,钗尾的明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陛下……” 侍立在侧的内侍刚想唱喏,却被李存勖摆手制止。他走到殿中忽然停下,像戏台上亮相般原地转了个圈,凤凰戏袍的下摆散开,如同一朵骤然绽放的大丽花。“诸位爱卿看清楚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唱戏时的亮嗓,“这是朕命教坊司新做的‘龙凤袍’,凤凰绕龙纹,比那单调的龙袍好看百倍!”
阶下的百官个个垂首敛目,恨不得把脸埋进朝笏里。有新晋的年轻官员忍不住偷偷抬眼,被身旁的老臣狠狠踩了一脚,赶紧把头埋得更低。丹墀下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李存勖身上的珠翠还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嘲笑这满殿的沉默。
“陛下!” 宰相豆卢革硬着头皮出列,手里的象牙朝笏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他花白的胡子抖得像风中的蛛网,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陛下乃九五之尊,朝堂之上非市井戏台,还请换回朝服,以正视听啊!”
李存勖脸上的笑容陡然敛去,凤钗下的眼睛一瞪,珠钗上的流苏 “唰” 地扫过脸颊。“豆相好大的胆子!” 他往前一步,戏袍上的金线凤凰仿佛要扑到豆卢革脸上,“朕穿什么衣裳,难道还要你这老东西来管?当年在胡柳陂,若不是朕用军乐壮胆,你能站在这里说话?”
豆卢革被他吼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在身后的柱子上,发出 “咚” 的闷响。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见李存勖忽然转身,冲殿外拍了拍手:“来人!”
十几个伶人应声而入,有的捧着琵琶,有的提着铜锣,竟在庄严肃穆的紫宸殿上摆开了架势。为首的景进穿着件天青色圆领袍,对着李存勖深施一礼:“陛下,可要唱那支新谱的《贺圣朝》?”
“正是!” 李存勖走到龙椅旁却不坐下,反而站在台阶上,像戏台上的主角般挺直了腰板,“今日朕高兴,就用这新曲贺我大唐盛世!”
伶人们当即奏响乐器,琵琶的弦音与铜锣的脆响在大殿里碰撞,惊得梁上的燕雀扑棱棱飞起来。景进扯着嗓子唱道:“凤凰台上凤凰游,天子新装胜旧侯……” 曲调靡靡,歌词谄媚,听得百官浑身发寒。
李存勖竟跟着旋律轻轻摇晃,凤钗上的明珠随着他的动作跳跃,嘴里还时不时接唱两句,声音比伶人还要尖利。唱到 “百官俯首皆称贺” 时,他忽然指着阶下的豆卢革笑道:“豆相怎么不贺?难道觉得这曲子不好听?”
豆卢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旁边的枢密使郭崇韬想替他解围,刚迈出半步就被李存勖瞪了回去:“郭相公也想管朕?” 郭崇韬只能硬生生停下脚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殿外的晨露顺着琉璃瓦滑落,滴在台阶上晕开小小的水痕。伶人的歌声还在继续,李存勖的身影在凤袍的映衬下,在金砖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极了戏台上演砸了的荒诞戏码。有老臣望着殿顶的藻井,忽然想起李克用当年在晋阳誓师的模样,那时的晋军帐前只有战鼓与号角,哪有这般靡靡之音?
一曲终了,李存勖意犹未尽地拍了拍手,对伶人们笑道:“赏!每人一匹锦缎,就用内库那批孔雀蓝的。” 他转头看向仍垂首而立的百官,忽然提高了声音,“都愣着干什么?难道觉得朕这龙凤袍,配不上你们的朝服?”
百官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跪地山呼万岁,声音里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豆卢革跪在地上,看着眼前那双绣着凤凰的靴子,忽然觉得膝盖下的金砖像烙铁般滚烫 ——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紫宸殿再也不是商议国事的朝堂,而成了李存勖一人的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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