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双手拄着额头,一脸愁容,“我先回房了,我要想一想。”林瑶慢慢起来,走回了房间。
“方叔,这是怎么回事?”吴薏仁问道。
方正沉思了一会儿,慢慢解释道,“当初我和老林,退伍回来,来到了和泉,这么多年来,拿着靠我们浴血搏杀得到的军饷,自以为能在和泉安生立业,有一个不错的栖身之地。”
“可我们还是太天真了,和泉作为梁国的都城,可谓寸土寸金,我们两个老兵的这一点积蓄,在偌大的城里,是那么微不足道。最后,就在这泥儿街,寻到了一个还不错的地方,开了现在这家茶馆。”
“泥儿街,为什么叫泥儿街,不是因为街道上都是泥,是因为这条街上住的,大都是鞋底一层厚泥的贫苦人,种菜的,拉车的,干苦力的,都是勉强在这城里糊口的可怜人,这些人,是不会到茶馆,用几天的口粮,来安逸几个时辰的。”
“所以,我们的茶馆生意,一直很冷淡,但日子不就是这样吗,再怎么难捱,也要一天天过下去。”
“老林爱这个茶馆,偶尔的客人登门,他都能拉着人家,聊上好一会儿。他能从以前战场上的旧事,聊到泥儿街最东头的孙大娘家的大黑狗,又生了一窝小狗崽,像个碎嘴的婆娘似的。”方正脸上挂着笑,慢慢追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小瑶也在一天天长大。白天,她去上学堂,我们两个老伙计,有客人的时候就开着茶馆,没客人的时候,也会去街上干一点苦力。傍晚,小瑶放学回来,我们一起吃着面,听小瑶讲学堂里发生的趣事。”
“可是老林心里其实一直不是滋味,他觉得当初是他拉我到这和泉开茶馆的,这才让我过上了这种苦日子,要是当初让我回老家,这会儿,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过上有滋有味的小日子了。”
“他的心里,总是因为这件事,对我有愧疚。”
“但是,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也爱这个小茶馆,几张小小的方桌,店门口的杨柳树,店里飘散着的茶叶的芳香,小瑶开心的笑,客人们夸我的面煮的好吃,这些,就是我留在店里的意义。”
“一晃,十几年也就过去了。”
“老林,脸上的皱纹多了,笑容少了,小瑶也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老林心里着急啊,他想给我攒下一份媳妇本,给小瑶留下一份嫁妆。”
“于是约莫四年前,他走上了歪路,染上了赌,一开始,他确实赚到了一些银子,那段时间,他老是早出晚归的,我问起他,他只说找到了赚钱的路子,说过不了多久,就给你小子娶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回来。”
“可是,这都是人家做的局罢了,老林开始越陷越深,他开始到处借钱,只为了他口中的翻盘,没过多久,周边的朋友他都借遍了,可赢了吗?不可能的!”
“后来有朋友来茶馆催账,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些日子里他口中的赚钱就是一直在赌博,我劝他收手,大不了关了茶馆,咱哥俩凭着一把子力气,重新来过,他表面答应,可染上了赌的人,他的话是不可信的。”
“他找上了刚才那个朱胖子的钱庄,说是钱庄,其实就是给赌鬼们放债,不仅如此,息钱还特别高,老林以茶馆为抵押,借了最后一笔钱。”
“不用多说,还是输了,老林气急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又因为当年战场上的旧伤,没撑过一年,就去世了。”
“后来小瑶找到了我,她说她想接手茶馆,她用笑容伪装着自己,努力着,她想证明给老林看,这个小茶馆能焕发生机。”
“她会到街口大声吆喝,只为拉来两三位客人。她会点着油灯一笔笔算账,看能不能从牙缝间,再省出一点钱来。她会在冬日的大早,去城门口等待菜户,只为买到当日里最新鲜的蔬菜。她会努力练习茶道,把双手都给烫得通红。”
“当时老林签的是一个四年的契约,四年期间,每月都要给姓朱的息钱,四年期满,则要还清全部本钱,这些年我和小瑶,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能还清每月的息钱,可那一大笔本钱,实在是无力偿还了。”
“好在去年开始,一次偶然的机会,郑将军来到了店里,吃了店里的面,特别高兴,还给周围的几个权贵老爷领了过来,就是这三个月你看到的那几个老爷。”
“恰逢今年京城要举行会试,一大批的学子都来到了京城,租价低的泥儿街和旁边的水巷子成了学子们的聚集地,隔三差五的,就会有学生们凑一凑钱,来茶馆喝上一壶茶,切磋切磋彼此的学问。”
“也就是这几个月,茶馆生意还不错的原因。”
“可这还远远不够。”
方正叹了一口气。
“看来一个月后,茶馆就要彻底关门了。”
汉子不善言谈,可却一口气讲了这么一大堆,吴薏仁能听出汉子心中对老伙计走上歪路的愤懑,对林姐努力经营着茶馆的心疼,对陪伴多年的小茶馆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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