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青布直裰,腰间系着一条寻常的布带,头上戴着同色的方巾,标准的落魄书生打扮。
但奇怪的是,这身普通的行头穿在此人身上,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逸出尘。
他(她)身量颇高,肩背挺直如松,行走间步履轻盈无声,竟似足不点尘。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脸。
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在昏暗油腻的酒馆里显得格格不入。
五官极为俊秀,鼻梁高挺,唇线清晰。
尤其是一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墨色,清澈明亮。
却又深邃得如同寒潭古井,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和一种超越性别的锐利。
他(她)下颌的线条略显柔和,但眉宇间那股英气勃勃、不怒自威的气质,又冲淡了那份阴柔。
这书生模样的人,怀里抱着一把用灰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件,看形状像是一柄剑,却又比寻常的剑更长一些。
他(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乌烟瘴气的酒馆,对那浓烈的劣酒气味、污浊的环境以及投射过来的各色目光恍若未觉。
眼神最终落在柜台后那几坛浑浊的酒水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径直走到角落一张空着的、还算干净的桌子旁坐下。
“掌柜,一壶酒,一碟茴香豆儿。”
声音清越,不高不低,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却又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沙哑感。
酒馆老板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也被这突然出现、气质独特的人物弄得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好嘞!”
便急忙去准备。
酒馆里的喧闹声又渐渐恢复,只是不少人,包括赵癞子一桌,都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这个角落里的怪人。
这人……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属于这里的。
而且,那眼神……看人的时候,平静无波,却让人心底莫名发寒。
赵癞子更是心头一跳。
这小白脸……哪儿冒出来的?
看这架势,不像本地人,倒像是……大城市里来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鼓囊的钱袋,又看了看自己这边几个歪瓜裂枣的跟班,心里莫名有点发虚。
赶紧低下头,假装喝酒,不敢再多看。
不一会儿,酒和茴香豆儿送上。
那书生模样的人也不讲究,给自己倒了一碗浑浊的酒液。
那酒色暗淡,带着明显的沉淀和酸涩气息。
他(她)端起碗,凑近鼻端嗅了嗅,眉头皱得更深了,似乎对这酒质极为不满。
但最终,还是浅浅抿了一口。
酒液入口,他(她)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结,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强行咽了下去,随即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在忍受某种酷刑。
显然,这劣酒的味道,与他(她)的期望相去甚远。
就在这时,酒馆另一角传来一阵猥琐的哄笑和女子压抑的惊叫。
“小娘子,唱得不错嘛!来,陪大爷喝一个!”
“就是!给脸不要脸?爷几个听你唱是看得起你!”
“嘿嘿,这小手还挺滑溜儿……”
只见几个喝得醉醺醺的泼皮正围着一个抱着破旧琵琶、穿着补丁花布袄的卖唱女子,动手动脚。
那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吓得脸色惨白,抱着琵琶瑟瑟发抖,想躲又无处可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酒馆里其他人,有的漠不关心,有的跟着起哄,有的敢怒不敢言。
赵癞子瞥了一眼,认出那几个泼皮是另一伙不入流的闲汉。
并非他“辖区”的,便懒得管,反而觉得有点扫兴,扰了他显摆的兴致。
“聒噪。”
一个清冷得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地响起。
音量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酒馆里的所有杂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角落那个气质独特的“书生”!
他(她)依旧端坐在那里,甚至没有回头看向骚乱的方向,只是又端起那碗劣酒,皱着眉头,极其勉强地抿了一口。
仿佛刚才那两个字,只是随口评价了一下酒水的味道。
那几个正调戏卖唱女的泼皮被这突兀的“评价”打断,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为首一个满脸横肉、敞着怀露出黑毛的汉子,猛地转过身,指着角落便破口大骂:
“他娘的!哪个不开眼的兔儿爷,敢管老子的闲事儿?活腻歪了是吧?!”
他骂骂咧咧,带着两个同样醉醺醺的同伙,气势汹汹地朝角落那张桌子逼了过来!
酒馆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看热闹的、起哄的、担忧的目光齐刷刷聚焦。
那“书生”终于放下了酒碗,缓缓抬起头。
墨玉般的眸子平静无波地看向冲过来的三个泼皮,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居高临下般的、看待蝼蚁般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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