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猎户张虎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一丝喘息。
“俺回来了!事情办成了!”
周平安精神一振:“快进来!”
张虎推门而入,浑身是雪,脸上却带着大功告成的红光,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风尘仆仆的兄弟。
“少爷!按您的吩咐,俺们把那信使和鸽子弄到卧牛岭山脚那片老松林边上!刚丢下没一会儿,就撞见一队山匪巡逻的!”
“俺们藏在雪窝子里看得真真儿的!那帮土匪发现信使,跟见了血的狼似的!围着看了半天那竹筒信,领头那个独眼龙当场就炸了!”
“嗷嗷叫着带人往山寨冲!没过多久,就听见山寨里跟炸了锅一样,人喊马嘶的!”
“然后就看到雷彪那大块头亲自带了好几百号人,举着火把,杀气腾腾地往县城方向扑去了!那阵势,啧啧!”
“好!”
周平安用力一拍书案,眼中寒光闪烁。
“雷彪这头猛虎,果然扑向李崇山了!”
他看向苏晚。
“苏姑娘的消息,正好印证了张虎大哥所见!雷彪已血洗县衙!”
张虎这才注意到书房里多了一位气质清冷的蓝衣女子,愣了一下。
“少爷,那……那李崇山真跑了?还带着账册?”
吴管家忧心忡忡地问。
“跑了,重伤。”
周平安沉声道,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但他跑不远!这冰天雪地,他又受了伤,带着账册这个烫手山芋,必然不敢走官道,只能往人迹罕至的山野小路钻,寻找藏身之处或者接应!”
他目光转向猎户三兄弟:
“诸位兄弟!”
“少爷请吩咐!”
三人立刻挺直腰板。
“你们是山里最好的猎手!最熟悉清河县周边的地形!李崇山重伤逃亡,雪地上必留痕迹!我要你们立刻出发!”
“带上最好的猎犬,顺着县城方向,给我追查李崇山的踪迹!记住,不要打草惊蛇!找到他的藏身之处,立刻回报!我要活口,更要他怀里的账册!”
周平安语气斩钉截铁,背对苏晚,对张虎眨了下眼。
“少爷放心!包在俺们身上!”
张虎挑了下眉,用力拍着胸脯,眼中闪烁着猎人锁定猎物的光芒。
“这狗官就是钻进耗子洞,俺们也把他揪出来!赵猛,孙山,带上‘黑风’和‘追云’,咱们走!”
三人领命,如同三支离弦之箭,迅速消失在门外的风雪中。
书房内暂时安静下来。
周平安看向苏晚:
“苏姑娘,好久不见,你伤如何了?你一路辛苦,若不嫌弃,可在寒舍暂歇。”
苏晚摇了摇头,清冷的眼眸看着周平安:
“我的伤已无恙,如今任务尚未完成,李崇山背后之人,监察司也追查已久,那本账册,至关重要。”
“另外,墨离所言‘水底之物’,我会设法查探。清河县,恐怕牵扯不小。”
周平安心中了然,监察司的目标是李崇山背后的大鱼,与自己目前的目标一致。
就看猎户三兄弟和监察司谁赶在前面了。
“苏姑娘,如今朝廷动荡,民不聊生,我有一事相求,苏姑娘可否相助?”
周平安将计划说出,苏晚惊异片刻,斟酌可行性,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蓝蝶,悄无声息地从后窗掠出,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少爷……这……”
翠儿看着苏晚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周平安,小脸上满是担忧和疑惑。
今夜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太过惊心动魄。
周平安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更加狂暴的风雪,眼神幽深如寒潭。
李崇山重伤逃亡,账册是关键。
雷彪血洗县衙,已成丧家之犬,不足为患。
墨离惊鸿一现,留下警告和谜题。
苏晚身份揭晓,代表监察司入局。
“腊月当日的‘厚礼’……墨离替我收下了……”
周平安低声重复着墨离的话,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墨先生,这份人情,我记下了。但李崇山背后那条大鱼……还有这清河深水里的麻烦……该轮到我自己动手了!”
他猛地转身,对吴管家沉声道:
“吴伯!传令下去!所有护卫、老兵,取消休假,进入最高戒备!工坊、酒楼加双岗!随时待命!”
“赵癞子那边,让他把眼睛耳朵都给我竖起来!所有互助会会员都动起来,清河县的风暴还没停,更大的浪……恐怕就要来了!”
“是!少爷!”
吴管家肃然领命,快步离去。
周平安则看着袖中那枚冰冷的袖箭机括,手指摩挲着上面精密的纹路。
墨离曾经打趣说这是“小玩意儿”……
周平安眼中闪过一丝不服输的倔强和更加炽热的火焰。
“等着吧……我的‘小玩意儿’……可不止这一件。”
周平安低声自语,目光仿佛穿透了风雪,投向了更远的、隐藏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
一天后,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雷彪那张横肉虬结、沾满血污和烟灰的脸上,如同刀割。
他带着仅存的三十多个心腹悍匪,如同丧家之犬,在漆黑一片的荒山野岭中深一脚浅一脚地亡命奔逃。
身后,清河县城方向冲天的火光已被重重山峦阻隔,但那震天的喊杀声、同伙临死的惨嚎、尤其是那个青衫书生弹指间取人性命的恐怖画面。
却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他,啃噬着他最后一点凶悍。
“大……大哥,歇……歇会儿吧,弟兄们实在跑不动了!”
心腹独眼龙拄着一根捡来的断矛,呼哧带喘,声音嘶哑,一条腿在翻越县衙后墙时被流矢射中,此刻正汩汩冒着血,在雪地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红线。
他身后,残存的悍匪个个带伤,精疲力竭,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来时近两百条凶神恶煞的汉子,如今只剩下这寥寥几十个残兵败将。
雷彪停下脚步,魁梧的身躯在风雪中微微摇晃,他回头望了一眼来路,除了茫茫风雪和死寂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道青衫身影淡漠的目光,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一股寒意混杂着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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