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抱着爷爷留下的乌木棋盘,站在沈少卿身后,指尖在棋盘边缘摩挲着。那棋盘边角已被磨得圆润,刻着的“楚河汉界”有些模糊,却透着股沉郁的木香。
“沈先生,爷爷说这棋盘藏着东西,可我翻来覆去都没找到机关。”他把棋盘放在桌上,棋盘底下的凹槽里,还留着半枚黑色棋子,“我梦见爷爷了,他说‘棋落无悔,落子生根’,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沈少卿拿起那半枚棋子,是用上好的墨玉雕琢的,断口整齐,像是被人用巧劲劈开。他对着光看了看,棋子内部隐约有纹路,像是用极细的针刻的。“你爷爷生前爱下盲棋,对吗?”
“对啊!”周明眼睛亮起来,“他能不看棋盘,仅凭记忆走完整盘棋,街坊都叫他‘盲棋周’。”
沈少卿将棋盘倒扣,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点,排成三十六行,正是围棋的十九路棋盘格局。他指尖点在第三行第七个点上,那里的木纹比别处深些:“试着把你的生辰八字报一遍。”
周明报完日期,沈少卿指尖在小点上快速移动,像是在推算什么。忽然,他按住右上角的一个小点,轻轻一旋,“咔”的一声,棋盘侧面弹出个暗格,里面躺着卷泛黄的绢纸。
展开绢纸,上面是幅手绘的漕运地图,红笔圈着七处码头,每个圈旁都标着数字,末尾写着“三更水下,船过无痕”。沈少卿盯着“三更水下”四个字,忽然想起昨夜的潮水时间——三更时分正是退潮最低点,船身吃水最浅,最适合偷卸私货。
“这是你爷爷标的走私点。”沈少卿指着地图,“他把证据藏在棋盘里,是怕直接交出去打草惊蛇。”
周明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对了!爷爷枕头下还有这个!” 布包里是半块玉佩,正好能和沈少卿手里的墨玉棋子拼在一起,拼成完整的 “周”字。
“原来如此。”沈少卿将玉佩合好,“你爷爷早有准备,把证据拆成两半,一半藏棋里,一半带在身上。”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千户撞开门,手里举着封信:“先生!卫长风在牢里自尽了!这是他留下的绝笔信!”
信上字迹潦草,墨迹被泪水晕开:“吾罪当诛,然漕运之腐,非一人之过。南码头三号仓库,藏有账册副本,望沈先生彻查——此生错落一子,再无回头路……”
沈少卿捏紧信纸,忽然看向窗外:“周明,会划船吗?”
“会!我爷爷教过我!”
“备船,去南码头。”沈少卿将绢纸折好塞进怀里,“你爷爷的棋,该我们替他下完了。”
暮色里,小船悄无声息地划向南码头。周明摇着橹,忽然指着水面:“先生你看!水里有光!”
船底的水倒映着仓库的灯火,忽明忽暗。靠近三号仓库时,沈少卿看见墙根有个隐蔽的排水口,正往外淌着浑浊的水,混着淡淡的墨香——是账册常用的徽墨味。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沈少卿解下腰间的短刀递给周明,“若半个时辰没出来,就去巡抚衙门报信。”
仓库里弥漫着霉味,沈少卿摸到第三排货架,果然在底层发现个铁箱。箱子锁着,锁孔是个棋子形状,他将墨玉棋子插进去,“咔”的一声开了。
箱子里堆满账册,最上面放着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孙儿明儿,若你看到这本子,记住,爷爷不是输了棋,是故意让子,好让你看清棋盘外的路。”
沈少卿合上书,听见仓库外有动静,是熟悉的脚步声——轻得像猫,是卫长风的贴身护卫,那人腰间总挂着串铜钱,走路时会发出细碎的响。
他迅速将账册塞进麻袋,吹灭手里的火把。黑暗中,铜钱声越来越近,沈少卿贴着货架挪动,指尖摸到根生锈的铁钩,在掌心转了转。
“卫总管说了,见不到账册,就把这儿掀了。”护卫的声音带着狠劲,火把照出他手里的刀,“沈少卿,出来受死!”
沈少卿没应声,忽然将铁钩甩出去,精准缠住对方的脚踝。护卫踉跄着摔倒,火把滚到账册堆旁,火星“噼啪”溅起。沈少卿扑过去按住他的手腕,刀光在两人之间闪了闪,最终插进旁边的木柱里。
“你爷爷没教过你,偷袭要藏好铜钱声吗?”沈少卿看着他惊恐的脸,慢慢收紧拳头。
周明在船里数着数,刚数到三百,就见仓库门被撞开,沈少卿扛着麻袋出来,身后拖着个被捆住的人。
“得手了?”
“嗯。”沈少卿把麻袋扔上船,水花溅在周明脸上,“你爷爷的棋,赢了。”
小船划离码头时,仓库忽然燃起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周明望着那片光亮,忽然明白爷爷说的 “落子生根”——有些棋子看似输了,实则在土里扎了根,等一场雨来,就会长成庇护人的树。
沈少卿将那半枚墨玉棋子递给周明,月光在棋子上流动,像极了老人温和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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