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凤仪班”戏楼,今晚宛如一颗热闹的明珠,在夜幕中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大红灯笼从楼门沿着曲折的廊道一直延伸至后台,宛如一串串炽热的火焰,将整个戏楼装点得喜气洋洋。锣鼓声犹如阵阵春雷,敲得震天动地,那激昂的节奏仿佛要冲破云霄。台下早已座无虚席,观众们翘首以盼,目光中满是对压轴戏《霸王别姬》的期待。
沈少卿身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灰布短褂,混在戏班忙碌的杂役之中,手中紧紧拎着一个略显陈旧的装戏服的木箱。他看似神色平静,可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如鹰隼般,悄然瞟向后台入口。那里,一幅绣工精美的“贵妃醉酒”幔帐静静垂落,宛如一道神秘的屏障。据周明所言,“莲九”每次进行见不得人的交易,都偏爱在这幔帐之后等待。
王奎则扮作悠然打茶围的茶客,稳稳坐在二楼的包厢里。他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盘瓜子和一碗热气腾腾的茶碗,看似悠闲自在。然而,他的手指却在袖中悄然扣着那柄藏得严严实实的短铳,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他微微低头,向沈少卿使了个不易察觉的眼色,暗示幔帐后已然有了动静。
沈少卿心领神会,微微点头示意,而后拎着木箱,不紧不慢地朝着后台走去。路过化妆间时,一阵浓郁的胭脂水粉香气裹挟着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只见镜前坐着一位正勾脸的花旦,正专注地对着镜子细细描绘虞姬的眉眼。那股淡淡的檀香,让他心中一凛,周明曾在名册里提及,这是魏党余孽常用的熏香。
“新来的?”一个身着黑衫的汉子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这汉子腰间别着一柄折扇,扇面上绘着半朵莲花,栩栩如生,仿佛在暗处窥视着一切。
“是,班主让我来送虞姬的披风。”沈少卿赶忙低头应道,同时将手中的木箱递了过去。汉子接过箱子,随意地掂了掂,嘴角忽然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听说今晚的‘客人’要带份‘好东西’,你见过吗?”
沈少卿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头说道:“只听说是什么‘图’,具体的实在没敢多问。咱这身份,多问怕惹麻烦。”
汉子似乎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转身撩开幔帐:“进去吧,九爷在里面等着。”
幔帐之后,是一间狭小的耳房。房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一个头戴瓜皮帽的瘦高个背对着门,正凑近一盏摇曳的油灯,全神贯注地看着一张图纸。听到动静后,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那道从眼角斜划到下巴的狰狞疤痕,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怖——此人正是名册上臭名昭着的“莲九”。
“东西带来了?”莲九的声音犹如砂纸摩擦着粗糙的木头,干涩而刺耳。他指了指桌上摆放整齐的银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验完货,这些都是你的。”
沈少卿不动声色地打开木箱,里面哪是什么戏服,而是一卷精心仿造的海图副本——这是张尚书特意命人仿制的假图,上面刻意改动了几处关键暗礁的位置。“九爷请看,这可是从莲家旧宅费尽周折搜出来的,据说已经藏了三代人,一直秘不示人呢。”
莲九迫不及待地接过海图,凑近油灯缓缓展开,他的手指在图上快速点来点去,眉头渐渐皱起:“黑风口的暗礁……怎么和传闻里的不一样?”
“老图都这样,”沈少卿故意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当年莲承宇为了躲避魏党的追查,特意改了几处,用来掩人耳目。真正的位置,记在另张纸条上,不过得等您验完图,确定没问题,我才能给您。”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将手摸向腰间——那里,藏着王奎交给他的信号哨,只要轻轻吹响,埋伏在外的捕快便会如神兵天降般冲进来。
可莲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冷笑一声,将海图狠狠往桌上一拍:“沈先生,别再装模作样了。周明那小子早就把你卖了个底儿掉。”
沈少卿心头猛地一沉,暗叫不好,刚要伸手去摸哨子,就见莲九如毒蛇般迅速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刀,刀身寒光闪烁,在昏暗的灯影里显得格外刺眼:“张尚书想引蛇出洞?也不掂量掂量我身后是谁!”
就在这时,耳房的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开,王奎举着短铳,如猛虎般冲了进来:“莲九,你已插翅难逃,束手就擒吧!”可他刚踏入房门,横梁上便如鬼魅般跳下两个黑衣人,动作敏捷地将他死死按住——原来,他们早就在此设下了埋伏。
“沈先生,你以为周明是真心投诚?”莲九用刀紧紧抵住沈少卿的脖子,脸上露出得意而阴狠的笑容,“他祖父当年可是魏党的心腹,帮着莲承宇‘通敌’的罪名可没少润色呢!”
沈少卿脑中“嗡”的一声,犹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难怪周明平日里总是透着股犹豫不决的劲儿,原来背后还有这层错综复杂的渊源。他瞥见王奎被按在地上,正挣扎着想起身,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莲九身后的油灯——灯芯已经快要烧到灯座了,而灯座旁,堆着半箱戏班用来给火把添油的煤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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