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灌满了整个山谷,带着尖锐的呼哨,刮在人脸上,如同刀割。
清军的攻势比这风雪还要猛烈,还要不讲道理。
他们踏着同伴和战马温热的尸体,踩着被鲜血融化的泥泞雪地,疯了一样地继续冲击。
用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用一具具滚烫的血肉之躯,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磐石旅好不容易才稳住的钢铁防线。
“顶住!都他妈给老子顶住!”
石磊的嗓子已经喊得嘶哑,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青筋虬结,肌肉贲张,死死抵住身前冰冷的塔盾。
盾牌的边缘已经崩开了好几个口子,巨大的冲击力透过盾牌,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一口铁锈味的腥甜涌上喉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能退,他身后就是矿山,是那台轰鸣的大家伙,是将军的命根子。
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在他身侧不远处,盾墙的一处连接被三名清军骑兵用同归于尽的方式硬生生撞断。
一个致命的缺口,暴露在无数双贪婪而嗜血的眼睛面前。
“操!”石磊眼珠子瞬间红了。
“刀盾手!补位!给老子杀——!”
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第一个扔下手中的塔盾,从盾墙的破口后猛地冲了出去。
他的身后,早已待命的磐石旅刀盾手,如同下山的猛虎,从各个缝隙中,从盾墙之后,疯狂涌出。
他们是磐石旅最锋利的矛,存在的意义,就是在盾墙破碎的瞬间,用自己的身体和刀,为大部队重新构筑防线争取时间。
他们手中的厚背砍刀,在拥挤不堪的狭小空间里,划出了一道道致命的弧线。
没有精妙的招式,没有华丽的技巧。
只有最原始,最野蛮,也最有效的劈砍。
“噗!”
一名刀盾手身体下潜,手中的砍刀带着风声,狠狠地劈在了一匹战马的前腿上。
马腿应声而断,悲嘶的战马轰然倒地,将马背上的骑兵重重地摔了下来。
那名骑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把砍刀就从侧面劈开了他的铁盔,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鲜血,如同不要钱的墨汁,在这片黑色的煤渣地和洁白的积雪上,疯狂泼洒。
整个战场,在这一刻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混乱的战场另一头,工房附近。
“保护钻机!保护王院正!”
几名始终护卫在王希身边的青蛇卫精锐,已经将他团团围住,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防御阵型,缓缓向那间用石头垒成的坚固工房退去。
工房是为看守钻机和锅炉的工匠们临时搭建的,墙壁厚实,只有一个小小的门口。
王希的脸色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刺骨的寒冷,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哆嗦。
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依旧越过护卫们的肩膀,死死地盯着那台在漫天风雪中轰鸣不休的巨大机器。
蒸汽钻机发出的巨响,在此刻的他听来,不是噪音,而是天底下最动听的仙乐。
“快!快去给锅炉加压!加大蒸汽量!”
他抓住身边一名工匠的衣领,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袄里,用一种近乎尖叫的声调嘶吼着。
那名工匠被他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跑向了锅炉房。
“蒸汽不能停!钻机绝对不能停下来!”
王希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种癫狂的执念。
“那是我们矿山的命脉!是将军的希望!是咱们所有人的命!!”
“轰!”
就在此时,一枚清军从远处投掷过来的火油罐,在空中划过一道歪歪扭扭的抛物线,越过了下方混乱血腥的战场,精准地砸在了钻机旁边堆积如山的煤堆上。
陶罐应声碎裂,黑褐色的火油四处飞溅。
溅射的火星点燃了火油,熊熊的火焰,在一瞬间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
黑色的浓烟滚滚,夹杂着刺鼻的气味,瞬间笼罩了整个工房区域。
“我的煤!!”王希发出一声惨叫,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灭火!快他妈给我灭火!”
留守在工房附近的工兵们发出惊恐的嘶吼,他们彻底乱了阵脚,手忙脚乱地抄起手边的铁锹、木桶,用沙土、用雪块,甚至用自己的棉衣,奋不顾身地扑打着那越烧越旺的火焰。
这堆煤,是钻机唯一的燃料。
煤没了,钻机就得停。
钻机停了,他们所有人都得完蛋。
远处,清军阵中。
巴图鲁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之上,冰冷的头盔下,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视着整个战场。
磐石旅的顽强超出了他的预料,这群南蛮子,打起仗来简直就是一群疯狗,悍不畏死。
但他并不着急。
他知道,困兽之斗,终有力竭之时。
就在这时,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一眼就瞥见了被人群严密保护的王希,和他身后那台造型怪异、不断发出巨响和蒸汽的铁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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