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父女离去,带走了最后一丝虚伪的客套,也带走了陈府最后一点赖以维系表面尊严的遮羞布。前厅内,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老仆福伯与管家望着呆立原地、面如死灰的陈小二,心中悲戚,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那封金线封边的退婚书,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陈小二的心上,也烫在所有陈家人的脸上。可以想见,不出半日,“陈家废物被柳仙子退婚”的消息,就会成为青云城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谈资。
“少……少爷,您千万别想不开啊!”福伯声音颤抖,老泪纵横,“咱们……咱们不修仙了,好好过日子,也挺好……”
陈小二仿佛没有听见,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手中那封决定了他命运的信函,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没有嘶吼,没有痛哭,只是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将那份屈辱一点点碾碎,咽回肚里。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埃味的冰冷空气,将那封退婚书仔细地、对折,再对折,然后塞进了怀中。动作缓慢而坚定,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福伯,李叔,”他转向两位忠仆,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我没事。你们先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福伯和李管家对视一眼,眼中担忧更甚,但看着陈小二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叹息着退了下去,轻轻带上了厅门。
空荡寂静的前厅里,只剩下陈小二一人。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他没有在原地停留,而是转身,穿过熟悉的回廊,走向陈府最深处,那间他已故祖父生前最常待的——**藏书阁**。
说是藏书阁,其实早已名不副实。陈家鼎盛时搜罗的一些低阶功法、杂学笔记,早在几十年前家族窘迫时,就被变卖得七七八八,如今只剩下一些无人问津的凡俗经史子集、地理志异,以及一些破损严重的空白玉简,堆积在落满灰尘的书架上,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这里,是陈小二除了自己房间外,待得最久的地方。无法修行,他便将精力投入到这些故纸堆中,试图从先人的智慧里寻找一丝慰藉,或者说,一种无望的寄托。
他走到最里面一个靠墙的书架前,习惯性地抽出那本厚厚的、书页泛黄脆硬的《山河风物志》。这并不是什么奇书,只是记录了一些大渊仙朝建立前的山川地理、奇闻异事。他漫无目的地翻动着,目光却没有聚焦在文字上。
退婚的场景,柳云裳那冷漠的眼神,柳承宗毫不掩饰的轻蔑,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仙凡有别”、“不堪造就”……这些字眼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
“难道……凡人便真的永无出头之日吗?”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愤懑,如同野火般在他胸中燃烧。他猛地合上书,拳头重重砸在书架上。
“嘭”的一声闷响,震得书架微微晃动,顶上一些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被陈小二拳头砸中的书架背板,靠近墙角的位置,似乎因为年久失修和方才的震动,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咔嚓”声,竟向内凹陷了一小块,露出了后面黑洞洞的缝隙。
陈小二一愣。这藏书阁他再熟悉不过,从未发现这书架后面还有夹层。
他压下心中的惊疑,小心翼翼地凑近,伸手探入那缝隙。里面空间不大,他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约莫巴掌大小的方形物体。
他轻轻将其取出,拂去上面厚厚的灰尘。那并非预想中的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功法秘籍,而是一块**非金非玉、颜色暗沉、入手冰凉**的黑色石板。石板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只在边缘处有一些极其古老、他完全不认识的模糊刻痕。
陈小二翻来覆去地查看,这石板除了材质奇特、年代似乎极为久远之外,并无任何灵力波动,看起来就像一块普通的、有些年头的顽石。
“祖父为何会将此物藏在如此隐秘之处?”他心中疑惑更深。
他不死心,又伸手在夹层内仔细摸索,这次,指尖碰到了一卷柔软的东西。取出来一看,是一张不知由何种兽皮鞣制而成的、已经严重发黄发脆的皮纸。
他小心翼翼地将皮纸在旁边的空书桌上摊开。皮纸上没有文字,只用一种暗红色的、疑似朱砂的颜料,绘制着一副极其复杂、玄奥的**星图**!
这星图与他曾在某些杂书上见过的寻常星宿图截然不同。其中的星辰并非静止,而是用无数细密到极点的线条连接、勾连,形成了一种动态的、仿佛在缓缓运转的轨迹。更奇特的是,在星图的几个关键节点,标注着一些人体的穴位与经脉名称,旁边还有蝇头小字般的注释,字迹与他祖父的笔迹有几分相似,却又更为古老苍劲。
“天枢引气,汇于紫府……地脉流转,通于涌泉……此非灵根之路,乃开**身窍**,接引**星辉**,淬炼**己身**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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