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师部办公室的窗棂,在水泥地上拉长了影子。陆景渊放下手中的红蓝铅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作战地图上的等高线仿佛在眼前晃动,与脑海中那个沉睡的身影交织在一起。
团长,车备好了。陈大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
陆景渊站起身,将军装外套搭在臂弯,动作间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五点半,正是医院探视的时间。
吉普车行驶在暮色渐浓的街道上。路旁的电线杆上挂着广播喇叭,正在播放《打靶归来》的旋律。陆景渊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牵挂,尽管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军人特有的沉稳。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时,住院部的灯光已经次第亮起。陆景渊快步穿过略显昏暗的走廊,皮鞋跟敲击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规律的声响。
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病床上,少女依旧保持着昨日的睡姿,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透过窗户,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刘大婶正坐在床边打盹,听到动静立刻惊醒:陆团长...
没事,您继续休息。陆景渊摆摆手,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病床。
他轻轻走到床前,仔细观察着少女的状况。她的呼吸平稳而均匀,长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时,忽然注意到少女手腕内侧有一个极细微的红点。
刘大婶,他的声音保持着平静,你注意到这个了吗?
刘大婶凑近细看,惊讶地说:哎呀,下午还没有呢。这是...
陆景渊轻轻执起少女的手,指腹在那处红点上轻轻摩挲。这个位置,这个大小...太像某种特制注射器留下的痕迹了。但转念一想,也可能是普通的皮肤过敏,或者是输液时留下的针眼。
护士今天来换药时怎么说?
就说生命体征平稳,没提别的。刘大婶回忆着,不过...下午有个生面孔在走廊转悠。
陆景渊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具体时间?衣着特征?
大概四点左右,穿着灰色的确良衬衫,裤子是军绿色的,但不像咱们部队的制式。刘大婶努力回忆着,对了,他左手好像戴着块上海牌手表。
陆景渊默默记下这些特征。一个戴上海手表的人,为什么要在一个昏迷少女的病房外徘徊?他立即在脑海中构建了这个陌生人的特征画像,这是多年侦察兵生涯养成的习惯。
这件事不要声张。陆景渊沉声道,以后若有陌生人靠近,立即通知警卫。
是,我记住了。刘大婶连忙点头。
陆景渊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示意刘大婶可以去休息。待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他才重新审视那个红点。作为一名经历过战场考验的军人,他对各种伤口再熟悉不过。这个红点的位置实在太特殊了,正好在静脉上,大小也太过规整。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低声自语,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沉睡的少女。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陆景渊起身开灯,昏黄的灯光洒满病房。他注意到少女的嘴唇有些干裂,便用棉签蘸了温水,轻轻为她湿润嘴唇。
这个动作他做得有些笨拙,却异常认真。棉签划过少女苍白的唇瓣时,他的指尖微微发颤。这种陌生的温柔让他自己都感到诧异。
快点醒来吧。他轻声说,有很多事,需要你亲自告诉我。
就在这时,少女的睫毛忽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这一次陆景渊看得真切,绝不是错觉。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屏息凝神地注视着。
然而,少女很快又恢复了沉睡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动静只是神经的偶然抽搐。
陆景渊叹了口气,伸手为她掖好被角。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脸颊,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
这么久了,她的体温始终偏低。医生说这是长期昏迷的正常现象,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正常人昏迷多日,身体状况应该会逐渐恶化,可这个少女除了不醒,其他指标都在正常范围。
这太反常了。
窗外传来晚归鸟儿的啼鸣,打断了陆景渊的沉思。他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八点了。今晚师部还有个重要的电话会议,他必须赶回去。
明天再来看你。他轻声对沉睡的少女说,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走出病房时,刘大婶正在走廊里等着。
陆团长,还有件事...她压低声音,下午那个陌生人,我总觉得他走路的样子有点特别。
怎么说?
他走路时肩膀基本不动,像是...像是受过专门训练。刘大婶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
陆景渊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这个细节很重要。普通人走路时都会自然地摆动双臂,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才会刻意控制肩部的动作。
我知道了。他沉声道,明天我会安排人在附近值守。
走下楼梯时,陆景渊的眉头紧锁。手腕上的红点,训练有素的陌生人...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着什么。那个沉睡的少女,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吉普车驶入夜色,陆景渊望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有一种预感,这个神秘的少女,将会给他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此刻的他还不知道,在医院三楼的那间病房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少女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一次,不再是神经的抽搐,而是一个缓慢的、有意识的动作。
夜色渐深,谜团正在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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