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部队宿舍的窗户,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星澜坐在床边,小口小口喝着陆景渊从食堂打回来的小米粥。她睡眼惺忪,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距离那次惊心动魄的初遇已过去一段时间,她依旧遵循着“行走四小时,沉睡二十小时”的诡异循环,但在清醒的时间段里,那双原本带着星际战士锐利和时空错位般迷茫的眼睛,渐渐染上了属于这个时代、属于陆景渊的细微色彩。
陆景渊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没有戴帽子,露出利落的短发。他坐在对面,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苏星澜身上,看着她像只初生的小兽,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这个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世界。她喝粥的动作依旧有些生疏,偶尔会蹭到嘴角,他会极其自然地伸手,用指腹替她擦去。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却又刻意放柔了几分。
苏星澜咽下口中的粥,抬眼看他,眼神清亮了些:“能量水平稳定,预计清醒时间可持续四小时十七分钟。”她用的是她习惯的、带着精确量化色彩的表述。
陆景渊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点了点头:“一会儿带你去供销社走走,顺便教你点东西。”
“水果?”苏星澜偏了偏头,这个词在她庞大的星际知识库里检索对应物,“补充维生素和天然糖分的有机物质?”她记得上次去,他主要教她认识了那些印着人像和建筑的“低级能量币”(纸币)和“金属辅币”(硬币)。
“嗯,”陆景渊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这里的苹果和橘子还不错。”更重要的是,他想教她融入更日常的生活规则。
走在通往家属院外的大道上,苏星澜依旧对周遭充满好奇。她穿着陆景渊托人买来的蓝布裤和格子衬衫,朴素的衣着也难掩她过于精致的容貌和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纯净气质。她不像这个年代普遍带着些风霜痕迹的姑娘,她更像一尊被精心呵护的瓷娃娃,或者说,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精灵,正努力理解着人间的烟火。
陆景渊刻意放缓步伐,配合着她因为身体未完全恢复而有些虚浮的脚步。他的身影挺拔如松,与她纤细的身影并肩而行,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引得路过的军属频频侧目。陆景渊对此视若无睹,只将注意力放在身边人身上,偶尔在她被路边野花或是写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标语牌吸引时,停下脚步耐心等待。
供销社离部队不远,是一排红砖平房,门脸上挂着白底红字的牌子。还没到门口,就已经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嘈杂人声。对于习惯了星际时代高效、静默、全自动化购物流程的苏星澜来说,这种充满了鲜活、粗糙生命力的喧嚣,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感官冲击。
她站在供销社门口,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微微蹙眉,感官敏锐地分析着内部环境——人很多,声音嘈杂,空气中混合着各种陌生的气味和浮尘……
陆景渊察觉她的停顿,低头问:“怎么了?”
“环境参数……超出常规舒适阈值。”她用了自己能理解的词。
“人多,正常。”陆景渊言简意赅地解释,伸手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膀,带着她踏入那片“喧嚣”。
一进去,各种气味和声音扑面而来。柜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从印着红双喜的暖水瓶、搪瓷缸到颜色单调的布匹、用玻璃罐装着的糖果,虽然在她眼中都显得简陋无比,但那种堆叠的、充满烟火气的丰饶感,是冰冷的星际货柜无法比拟的。她的目光快速掠过,精准地记录着商品种类和摆放位置。一位女售货员正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声音清脆。
陆景渊的目标明确,直接带着她走向卖副食品的柜台。那里已经排起了一条不算长的队伍,约莫七八个人,大多是提着网兜或篮子的军属大妈和年轻媳妇。
“看,”陆景渊停下脚步,站在队伍末尾,低声对苏星澜说,“在这里买东西,需要排队。”
“排队?”苏星澜重复了一遍,视线立刻锁定前方蜿蜒的队伍。在她的认知里,“有序”是高效和纪律的基础,无论是星舰起降序列还是能量核心分配,都必须遵循严格的序列。她理解这个概念,甚至可以说深谙其道。
然而,理解概念和融入实践是两回事。
只见她立刻调整了站姿。原本只是随意站着,瞬间变成了标准的立正姿势,脊背挺得笔直,双腿并拢,双臂自然下垂贴在裤缝线上。一双清澈的眼睛锐利地审视着前方队伍的移动,如同一位指挥官在观察战场队列的推进,评估着每一个环节的效率。每一个轮到的人,与售货员的交谈,递出钱票,接过商品,整个流程都被她拆解成数个步骤,大脑飞速计算着平均耗时和潜在的优化节点。
她太专注了,专注到周身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严肃气场。配上她那张过分漂亮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在这条略显松散、甚至偶尔有人交头接耳闲聊的队伍里,显得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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