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叶有时候会不断回想过去在地下城度过的那几年时光。
是恐惧……还是怀念?
是恐惧。
她自己也恐惧自己。
绿色的雨幕之中机车摇曳着猩红的尾灯飞驰过巨大的银幕。她压低了身子,风裹挟着她无限的愁思往后跑去。
地下城的雇佣兵生活对于重叶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童年。这具身体是十五岁,芯子仍然是八岁小孩。
而当精神比身体落后时,会爆发许许多多恐怖的事件。
现实世界她过得浑浑噩噩,赛博世界她被迫举起刀枪。
这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更何况,地下城本身就是一座欲望城市。
任何的恶意在这座城市都会被无限地放大,最后转化成无尽的火焰燃烧所有。
重叶不成熟的思想在这种环境快速成长时被催化成杀戮的欲望。
她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是现实的童年,一半是赛博世界的青春期。
机车飞驰过狭窄的街道,空无一人,人们几瞬之间消失无踪,街道恍若人间蒸发的冷寂。
唯有投影的虚幻人影仍然在行走,试图营造出喧闹的街景。
建筑两边门窗紧闭,一盏又一盏白灯被躲藏里面的人们拉黑。
他们或是钻入被窝里,或是躲进衣柜,躲进地下室里,或是躲在窗户后面。
随着一声机车响彻街头的轰鸣,他们抬起头看见白灯将重叶驾驶机车的影子投射在他们头顶,这如同一只扭曲的怪物飞快地在天花板上移动。
三区,夜停街。
重叶驾驶机车停在一座老旧的四层平楼前,这座建筑在黑暗中散发着刺眼的冷白光,与周围黑灯瞎火的公寓楼完全不一样。
她长腿一跨从机车上下来,一把摘下头戴式护目镜,理了理自己放下的黑色长发。
这是地下城最有名的黑诊所,也是重叶养父老科里的家。
当重叶踏入诊所时,身后的门应声关闭,紧接着所有的窗户都关闭,整座诊所瞬间成了黑暗里一所完全封闭的死室,任何人都无法窥探。
一阵白光几乎快要刺瞎重叶的眼睛。
她微微抬起手遮挡了一下眼睛,只见诊所中所有的扫描机械手都包围了过来,对着她全身上下每个部位360°无死角扫描了一遍。
不过三秒,她抬起头就看见了诊所一楼最大的银幕上弹出她的身体数值信息。
重叶放下手,对着冷冷清清、没有病人的空诊所,道:“老科里,诊所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一条机械手飞过来狠狠敲了下重叶的脑壳。
“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不都是因为你,客人全跑完了!回来一趟我的生意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恢复过来!”老科里不耐烦的声音从诊所里各个角落的播音器传出来。
重叶一耸肩,无所谓地笑了几声。
“我不回来要唠叨,回来又嫌弃我。”重叶吐槽道。
“大不了我走喽。”重叶转身就要走,面前瞬间弹出几十条机械手臂拦住道路。
“你走呗!”老科里高声嚷嚷道,愤怒的情绪几乎要如火山爆发,“走了就别叫我给你查东西!”
老父亲言行不一致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是不妨碍重叶想笑。
“重叶你就别逗师傅了。”温特无奈的声音从楼梯上幽幽传来,“师傅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温特一身休闲的白衣蓝色牛仔裤,一米九的身体倚靠在墙上,随手抓的白发显得狂乱肆意,他双手环臂,灰蓝色的眼眸浮现出几抹笑意望着重叶。
“留守在家的老人家难得能看女儿一眼。”
温特一句话狠狠扎入老人家心口。
“……温特·金!你也不想活了是吧!”老科里的声音在播音器里变得尖利起来。
“一个两个都都给我滚出地下城!”
“老科里我可不能滚,我有台机器麻烦您帮我启动一下呗。”重叶双手合十对着最近的监控器,眨巴眼睛,一脸真诚的模样。
“……什么机器?”老科里不耐烦道,语气里又带着几分好奇,“别什么破烂都扔到我这里,温特干什么吃的不能帮你?”
温特无奈解释道:“师傅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这机器太贵重,我可不敢随意打开,更何况这种实验器材的代码少见的很,被盗了之后会自动打开防盗装置,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把徒弟我炸飞了。”
“要说在这个地下城谁对实验器材代码的熟悉程度,您说第二谁敢说第一。”重叶讨好地吹嘘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立刻将老科里架在火上烤,听得诊所灯光都变得柔和起来。
“咳咳好吧好吧,到底什么机器?”老科里掩饰着心底的好奇,保持着镇定道。
重叶打了个响指,白炽灯闪烁了几下,温度转瞬降低至零点,阴风阵阵中,影子们从阴影通道中抬着脑机走了出来。
诊所里的机械手臂快速地将十几台义体手术台挪开到一边,能源设备拉到最满,影子将脑机接口与诊所能源接口对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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