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那句关于“更大阴影”的警告，像一粒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在陈默心中扩散，却没有带来慌乱。他反而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力量才能。而力量，不止有拳头和金钱，还有规则。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陈默敲响了沈冰书房的门。她依旧占据着那个角落，终端屏幕亮着，上面是复杂的法律文书。
“八姐。”陈默站在门口，声音平稳。
沈冰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他，用目光询问。
“我想系统学习基础的法律框架。”陈默开门见山，“不是零散的了解，是掌握它的使用方法。”
沈冰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书房里只剩下机器运行的低微嗡鸣。她看着陈默，那双冰封的湖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她没想到这个少年在风波暂息后，选择的不是放松，而是主动靠近她这片常人觉得枯燥冰冷的领域。
“理由。”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二姐的拳头能打碎明处的攻击，三姐的财力能构筑防御，但有些攻击，它们藏在合同条款里，躲在流言蜚语背后。”陈默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我想学的是，当别人用规则的漏洞刺过来的时候，我知道怎么格挡，甚至怎么反手把他们的武器夺过来。”
他看着她，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不想每次都等姐姐们保护。我想自己也能看懂那些陷阱，至少，在需要的时候，我知道该从哪里拿起武器。”
沈冰沉默了片刻。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但指尖没有立刻落下。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陈默捕捉到那细微的、不同于纯粹拒绝的停顿。
“法律不是武器。是尺度和边界。”她纠正道，但紧接着又说，“不过，懂得尺度和边界的人，确实不容易被越界者伤害。”
她关掉当前复杂的文书界面，调出一个空白的文档。“从哪儿开始？”
陈默心中一定，知道自己迈出了正确的一步。“商业合同里最常见的陷阱，个人安全受到威胁时能立刻动用的法律依据，还有……”他想了想，“如果有人用网络谣言攻击，取证和反击的法律边界在哪里？”
他很务实，问的都是与他们当前处境可能息息相关的领域。
沈冰微微颔首。“很实际的选择。”
她没有废话，直接开始。她的讲解如同她的人，精准，条理分明，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她从最基本的合同法原理讲起，重点不是背诵法条，而是剖析那些看似公正的条款下，可能隐藏着怎样的倾斜与恶意。
“注意这个免责声明的范围。过于宽泛的免责，本身可能因违反公平原则而被认定无效。判断标准在于……”
陈默听得极其专注。他发现沈冰的讲解方式，很像叶灵儿拆解招式，将复杂的法律逻辑拆解成一个个清晰的步骤和关键节点。
过了一会儿，苏清月端着一壶茶进来，安静地放在旁边。她听到沈冰正在讲解一个关于商业间谍利用信息不对称设置合同陷阱的案例，便顺势接了一句。
“上个月我们收购那家科技公司，对方就在技术授权续约条款里埋了一个时间陷阱，差点让我们失去核心使用权。”她提供了一个真实发生的例子。
沈冰立刻以此为例，深入剖析。“那个陷阱的关键在于对‘不可抗力’条款的扩大化解释。如果当时对方得逞，后续维权会非常被动。正确的应对方式是，在签约前就要求对方出具第三方机构对技术状态的评估报告，堵死这个解释空间。”
陈默恍然大悟。“所以，预防比事后诉讼更重要。”
“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的。”沈冰肯定道，“诉讼是最后手段，成本高昂。高明的法律运用，在于让纠纷根本无从发生。”
秦云衣的虚拟投影也悄无声息地亮起，她似乎一直在旁听。当沈冰提到网络诽谤取证时，她插了一句。
“网络匿名的假象很容易破除。关键在于第一时间固定证据，包括IP地址、发帖时间、内容哈希值。法庭认可符合特定格式要求的电子证据，比如经过区块链时间戳认证的截屏。”
沈冰点头。“云衣说的没错。电子证据的易篡改性是其弱点，但通过技术手段固定后，其证明力很强。你需要了解的是，什么样的取证方式才是法庭认可的‘合法固定’。”
陈默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将沈冰的逻辑框架、苏清月的实际案例、秦云衣的技术细节一点点融合。他体内的气息在这种高度专注的认知拓展中，平稳流转，滋养着精神。根骨的提升，似乎也让他的思维更加清晰，容纳和理解新知识的速度更快了。
他不断提出问题。
“如果怀疑对方在谈判时故意隐瞒关键信息，但又没有直接证据，在法律上有什么反制措施？”
“遭遇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如何行为才能为后续追责保留最有利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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