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城捕房的后院,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下,却怎么也驱不散空气里那股子几乎凝成实质的紧张。
班房里,时不时传来公子哥们夹杂着怒火与不甘的叫骂。
可院子里的捕快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聋了似的。
他们眼观鼻,鼻观心,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院子正中,赵景张开双臂,神情淡漠。
一个满头大汗的老师傅,正拿着软尺在他身上比划,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
裁缝的手在抖,额角的汗珠根本来不及擦,就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青石板上,“滋啦”一声,瞬间蒸发成一缕白烟。
这位新上任的总捕大人,明明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可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仿佛能将人压垮的沉重气机,却比班房里那几个少爷的嘶吼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
班房内那些个少爷,有不少可都是平日他的贵客,如今都被在里面只能无能狂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从醉仙楼将人带回来,已经足足一个多时辰了。
那些平日里在安平城横着走的公子哥,依旧被关在班房里,竟没有一家派人过来探问。
所有人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终于,一个捕快们熟悉的身影,行色匆匆地走进了院子。
是城主府的管事。
他一进来,目光便锁定了院中正摆着大字的赵总捕,快步上前,脸上硬是挤出一副和善的笑。
“赵总捕,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今日之事……”
赵景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平淡如水,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是城主让你来的?”
管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道:“城主大人日理万机……这,这倒不是……”
赵景任由那裁缝在他身上比划,也不看这边。
“既然不是城主的意思,那这点捕房的内部小事,就不劳烦管事大人您亲自挂心了。”
一句话,如同一扇冰冷的铁门,直接关死了对方所有的话头。
管事的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这个新来的总捕竟是块油盐不进的铁板,半点面子都不给。
所幸,最后的理智,压抑住了他的怒火。
他正了下脸色,略微拱手小声说道:“是在下僭越了,一切当以找大人的意思办。”
随后他便不再多言离开了捕房。
他这样安静的离开,倒是让赵景对他有些另眼相看,没想到也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主。
他前脚刚走,没过多久,几名衣着体面的管事便联袂而至。
他们显然是早已在外面等了许久。
这一次,来的人学乖了。
他们没有半句废话,甚至不敢抬头看赵景一眼,只是痛痛快快地将一叠银票奉上。
每家五十两罚银,一张不多,一张不少。
只是,他们送上来的银票,加起来都是一百两的。
看来几家还是消息灵通啊,自己前脚刚在捕房问了这些罪名能罚多少,这就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此举也是在侧面向赵景示威,告诉赵景这安平城他终究只是一个外来人。
虽然不知道是捕房内的谁透露了消息,但是赵景压根无所谓,这样反倒能少些费些口舌。
赵景将罚银一一收下。
唯独将王家的那份,轻轻推了回去。
其他几个管事如蒙大赦,领着自家那失魂落魄的少爷,千恩万谢地匆匆离开。
转眼间,班房里,只剩下脸色煞白的王家大少,还有一个断了手臂、面如死灰的护卫铁叔。
赵景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捕头李忠身上。
他的眼神很平静,可李忠却感觉自己的后心瞬间被冷汗浸湿。
“李忠。”
“公然袭击朝廷命官,按我大运律法,该当何罪?”
李忠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躬身回道。
“回禀大人!死罪!”
“死罪”二字,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王家管事的心头。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个叫铁叔的护卫更是面无人色,他做梦也想不到,不过是想帮自家少爷找回点场子,竟然会惹来杀身之祸!
赵景仿佛没看到他们的反应,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继续问道:“这罪名,能不能折算成罚银?”
李忠的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大人……律法上,并无此先例。”
“哦?”
赵景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冰冷和一丝玩味。
“那便是说,这罪名一旦坐实,就别无他法,只能……杀了?”
这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家管事再也撑不住了。
“噗通!”
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一把死死抱住赵景的大腿,涕泪横流。
“大人!大人饶命啊!我家公子乃是大运良民,他只是一时糊涂,一时糊含了心窍啊!或许……或许是大人您……您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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