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一顿饭?不要工钱?
张麻子看着眼前这个饿得面黄肌瘦、眼神却异常倔强的小子,又看了看炉膛里因为风力不足而略显暗淡的火苗。今天要打的几件急件可耽误不得。
“啧……”张麻子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看着林长生那副豁出去的样子,再看看空荡荡的风箱位置,最终,那股缺人手、怕耽误事的焦虑压倒了嫌弃。“行!小子,话是你自己说的!老子就给你个机会!管一顿饭,不给工钱!要是干不下来,或者偷奸耍滑,立马给老子卷铺盖滚蛋!听见没?”
“听见了!张师傅!我一定好好干!”林长生心头狂喜,脸上瞬间绽放出光彩,大声应道。成了!
“少废话!”张麻子不耐烦地一挥手,指了指那个巨大的风箱,“赶紧的!看见那个杆子没?两手抓住,站稳了!推,拉!推,拉!用你吃奶的劲儿!给老子把火烧旺!炉火要是弱了,老子拿你是问!”说完,不再看林长生,抄起旁边的大锤,走到铁砧边,夹起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
林长生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那个巨大的风箱前。粗壮的橡木杆子,表面被磨得油光发亮,沾满了汗渍和黑灰。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杆子。
入手沉甸甸的!一股冰凉油腻的触感传来。
他学着之前那个学徒的样子,双脚分开,扎了个马步,腰背发力——
“喝!”他低喝一声,双臂猛地用力!
嘎吱——
沉重的风箱杆被缓缓拉开,发出艰涩的摩擦声。风箱内部的结构被牵动,发出沉闷的吸气声。
推!
嘎吱——呼!
风箱杆被猛地推回,一股强劲的气流被压缩,通过管道猛烈地灌入炉膛!
呼!
原本略显暗淡的炉火,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强风一激,火苗猛地向上窜起一尺多高!炽热的橘红色火焰剧烈地翻腾着,发出呼呼的咆哮声!炉膛里的温度瞬间飙升,热浪扑面而来,烤得林长生脸颊生疼,汗珠瞬间就冒了出来。
“好!就这个劲儿!别停!给老子稳住!”张麻子头也不抬地吼了一声,大锤砸在铁块上,溅起一蓬火星。
林长生心中一振,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咬紧牙关,双臂肌肉绷紧,开始有节奏地推、拉、推、拉!
嘎吱——呼!
嘎吱——呼!
巨大的风箱在他瘦弱身躯的驱动下,艰难地运作起来。每一次拉动都极其费力,沉重的杆子仿佛要将他的胳膊从肩膀上撕扯下来。每一次推动,都需要他用尽全身力气去对抗那巨大的阻力,腰腹的肌肉被拉扯得生疼。
高温炙烤着,汗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那件单薄的破麻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又迅速被炉火烤干,留下盐渍。额头上的汗珠更是像雨点般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辣又痛,他只能不停地眨眼,甩头。
手臂很快就酸麻胀痛,像灌满了铅。每一次推拉,都伴随着手臂肌肉撕裂般的颤抖。腰背因为持续发力而僵硬酸痛,扎马步的双腿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枯燥!机械!永无休止!
推,拉!推,拉!耳边是风箱单调重复的噪音,眼前是炉火跳跃的刺目光芒,空气里是灼人的热浪和呛人的煤烟。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变得格外煎熬。
“龟大爷……您可真是我的动力源泉啊……”林长生在心里哀嚎,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枯燥的重复动作抽干了。但一想到怀里那位的“伙食费”,一想到晚上那顿“管饱”的饭,他就只能死死咬住后槽牙,榨干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继续重复着那要命的动作。
手臂实在酸得抬不动了,他就用肩膀顶住杆子借力,身体扭曲成一个古怪的姿势。双腿抖得站不稳,他就稍微挪动一下重心,换个支撑点。汗水流进嘴里,咸涩无比,他就狠狠咽下去,权当补充盐分。
全凭一股不肯认输的狠劲和对晚饭的无限向往,硬生生撑着!
他不知道自己推拉了多少下,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觉得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整个身体都麻木了,只剩下机械重复的动作和沉重的喘息声。
“停!”张麻子一声断喝,如同天籁。
林长生浑身一僵,双臂脱力,沉重的风箱杆“哐当”一声砸在架子上。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腿一软,直接瘫坐在滚烫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像小溪一样顺着脸颊、脖子往下淌,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小水印。
“哼,还没死透,算你小子有点种!”张麻子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不善,但眼神里那点纯粹的鄙夷倒是少了几分。他走到旁边的灶台,从一个盖着盖子的粗陶大盆里,抓起三个拳头大小、黑乎乎、硬邦邦的粗粮馍馍,又舀了一大勺飘着几片老菜叶、几乎看不到油星的清汤,倒进一个豁口的粗陶碗里。
“喏!你的饭!”张麻子把馍馍和汤碗往林长生面前地上一墩,“吃完赶紧滚蛋!明天卯时初刻,准时到!迟了,就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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