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他的情况怎么样?”张铁拳的声音带着一丝金属般的疲惫。
“活着。”灰鸦没有回头,声音冰冷,“多亏了你们那套精密的‘回收’流程。”
张铁拳没有理会她话语里的讽刺。他走到观察窗的另一侧,看着光幕上那些匪夷所思的数据,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身体组织78.3%的结构性崩溃,神经元大面积烧灼,骨骼出现超过两百处微观碎裂……换做任何一个A级进化者,这种伤势,已经死了不下十次了。”一个白大褂的研究员向他汇报道,“但是……他的细胞活性,高得不像话。它们正在以一种……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自我修复,或者说……‘重构’。就像……一台被打散的机器,正在自己把自己组装回去。”
张铁拳挥了挥手,示意研究员退下。
“你看到了。”他对灰鸦说,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在战场上,他做的那些事。”
“我看到了一个快死的笨蛋,为了救另一个快死的笨蛋,差点把自己弄死。”灰鸦冷冷地回答,“怎么,指挥官大人,现在是准备过河拆桥,审判你们的‘救世主’吗?”
“救世主?”张铁拳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复杂的弧度,分不清是自嘲还是警惕,“灰鸦,我不是在跟你谈论英雄事迹。你知道那一瞬间,我们的空间稳定监测仪,读数是多少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个奇点。在那座祭坛消失的位置,我们的设备捕捉到了一个持续了0.01秒的、理论上只存在于宇宙大爆炸瞬间的……微型奇点。能量等级无法估算,因为它直接撕裂了我们用以估算的‘尺度’本身。”
他转过头,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灰鸦:“这不是‘力量’的范畴。这是在修改‘规则’。你现在还要告诉我,躺在里面的,只是一个有点特殊能力的少年吗?”
灰鸦握着匕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不管你们的仪器读到了什么狗屁奇点!”她终于爆发了,转过身,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狼,低吼道,“我只知道,如果不是他,我们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外面那些怪物的粪便!张铁拳,你是个军人,军人最该懂什么叫牺牲和功绩!你不能因为他的剑太锋利,就反过来指责他可能会割伤你的手!”
“可如果那把剑自己有思想,而且它的思想……是一个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疯子呢?”张铁拳的声音也沉了下去,“我答应过你,也答应过他。我会履行我的承诺。但作为这座城市的守护者,我必须知道,我到底该怎么……保管这枚核武器的发射按钮。”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了灰鸦的身上。
灰鸦瞬间明白了。她,就是那个“发射按钮”,也是那个“保险”。
她惨然一笑,重新转过身,看着维生舱里的零。“他不是武器。他只是……一个在找家在哪儿的……迷路的孩子。”
张铁拳沉默了。他看着灰鸦的背影,又看了看维生舱里那个沉睡的少年。许久,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让他好好休息。等他醒了,我会来见他。”
***
意识的回归,不是苏醒,更像是从万米深的海底,一点点地被浮力托起。
零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冰冷的、带着一丝玩味和赞许的声音,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清晰地回响。
【醒了?‘英雄’。】
零的意识猛地一颤。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纯白色的、无边无际的空间里。而在他对面,站着另一个“他”。
暴君。
和上一次见面时那个模糊、半透明的身影不同,眼前的暴君,无比的凝实。他穿着一身得体的、仿佛不存在任何褶皱的黑色研究服,脸上带着一丝学术研究般的微笑。如果不是那双眼睛里彻骨的漠然,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儒雅的学者。
【感觉如何?第一次将‘人性’这种低级情感,转化为纯粹的破坏力。】暴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零,【不得不承认,效果……超出了我的预期。以‘守护’为名的‘毁灭欲’,真是……一种美妙的悖论。】
零没有说话,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看看吧,别害羞。这是你应得的战利品。】
随着暴君的话音,一面巨大的、由数据构成的镜子,在零的面前升起。
镜子里,零的意识体,不再是那个随时会消散的虚影。他的轮廓清晰了许多,但更可怕的是,在他的身体表面,缠绕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淡红色的雾气。那些雾气,像拥有生命的毒蛇,缓缓地游走,每一次游走,都让零感觉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这是‘权柄’的雏形。】暴君的声音带着诱惑,【你吞噬了那十万份死亡,又用一股纯粹的意志将它们熔炼。你不再仅仅是‘使用’力量,你开始……‘成为’力量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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