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的工兵铲,像一柄沾满了泥土和血污的战斧,狠狠劈开了身前那头液态怪物的“肩膀”。没有骨骼碎裂的脆响,只有烂泥被搅开的沉闷声。黑色的、带着恶臭的组织飞溅,腐蚀性的液体将他手臂上的皮肉烧得“滋滋”作响。
他感觉不到疼。或者说,疼,但顾不上了。
街垒没了。最后一道由血肉和意志构筑的防线,在一个荒谬的、扭曲现实的“反重力”波动中,像个笑话一样土崩瓦解。怪物,无穷无尽的怪物,正从那个缺口涌进来。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昨天还在一起喝酒吹牛的猎手老李,被三头盗龙扑倒在地。老李的步枪卡壳了,那不是机械故障,巴图亲眼看见,那颗黄澄澄的子弹,在即将进入枪膛的前一刻,毫无征兆地,自己变成了柔软的、扭曲的铜条。
世界的规则,背叛了他们。
盗龙的爪子撕开了老李的胸膛,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雪,在地上晕开一团肮脏的猩红。老李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像样的惨叫。
“操你妈的!”巴图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放弃了眼前这滩杀不死的烂泥,转身,像一头真正的蛮熊,冲向了那三头正在进食的盗龙。
他知道自己会死。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会死。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他们引以为傲的陷阱,他们千锤百炼的技艺,他们用生命换来的经验,在“神”的面前,一文不值。那个高高在上的“监察者”,像一个厌倦了游戏的孩子,随手掀翻了棋盘,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棋子们在混乱中徒劳地挣扎。
灰鸦的呼吸,几乎要冻结在肺里。她又开了一枪。
这是她今天开的第十七枪。也是第十七次,落空。
不是她不够准,是这个世界……在作弊。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颗旋转的子弹在飞出枪膛后,周围的空气密度、风的流向、甚至是空间本身,都在发生着肉眼无法察觉的、恶意的扭曲。它们像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温柔地、却又不容置疑地,将那颗致命的弹头,轻轻推向一旁。
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她作为S级执行官“乌鸦”的、铭刻在灵魂里的骄傲,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绝望。一种比死亡更冰冷的绝望,开始从她的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看着下方混乱的战场,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下,看着巴图浴血狂呼,看着张婶抱着孩子躲在角落里,用身体组成最后的屏障,瑟瑟发抖。
然后,她看向了山谷中央,那块巨石上,那个如同冰雕般的身影。
零。
他为什么还不动?
他创造了神迹,然后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信徒,被这荒诞的现实,一个个吞噬吗?
“你到底……在等什么啊……”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
……
【我说了,有一个办法。】
克洛诺斯的声音,在零的意识核心里,如同恒古不化的寒冰。它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冰冷、高效、却又无比恶毒的事实。
【看看他们。你的‘人性’,你的‘守护’,正在让他们走向灭亡。你构筑的这道可笑的防火墙,消耗了你百分之九十九的算力,让你变成了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零的意志,像一艘在数据风暴中随时会解体的小船。他能“听”到灰鸦的绝望,能“看”到巴图的死战。每一个逝去的生命,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灵魂上。
“我……”他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最根源的意志回应。
【接受我的知识,容器。】克洛诺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诱惑,【看看那些孩子,晨风,还有其他几十个。他们是‘原生密钥’,是这个新世界最纯粹的权限端口。但他们太弱小了,就像几十个分散的、无法联网的处理器。】
【而你,是主机。】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打开端口,用我的逻辑,去覆盖他们那点可怜的、混乱的自我意识……】
一段清晰的、带着血腥味的代码流,被呈现在零的面前。
吞噬。
不是肉体上的吞噬,而是比那残忍亿万倍的,灵魂层面的吞噬。
他可以强行将这些孩子的意识,变成自己的延伸。将他们的灵魂,变成自己运算的奴隶。他将不再是一个孤独的灯塔,他会变成一个……由几十个灵魂构成的、庞大的、拥有恐怖算力的……蜂巢意识集合体。
他将获得力量。足以和“监察者”进行局部规则对抗的,强大的力量。
【多么美妙的共生,不是吗?】克洛诺斯轻笑道,【他们将以另一种方式‘永生’,成为你的一部分,成为新神的一部分。而你,将获得拯救所有人的力量。你所需要付出的,仅仅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属于他人的‘自我’而已。】
零的意志,剧烈地颤抖着。
他看到,巴图被一头畸变体从背后偷袭,坚实的后背被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看到,灰鸦丢掉了已经失去意义的狙击枪,拔出了那把匕首,准备投入到最惨烈的白刃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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