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琪刚走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记得回国前,在飞机上,她做了一定的思考。
波音787客机如同一只沉默的巨鸟,在平流层划破寂静。梓琪蜷缩在靠窗的座位,舷窗外是吞噬一切光线的墨黑,唯有翼尖灯规律闪烁,像垂死星辰的最后脉搏。腿上石膏的沉闷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北海道那座雪山,那个转身离去的红色背影,以及冰桥上锥心刺骨的背叛。
“如果……邋遢和尚和道长的死,真的与父亲有关……”这个念头,像一枚埋藏已久、被鲜血浸透的种子,在她踏上归途的瞬间破土而出,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她闭上眼,试图逃避,记忆却如决堤洪水,裹挟着新的、令人胆寒的视角,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信念堡垒。
那时,魔界幽暗的熔岩河边,她和新月背靠背御敌,魔主墨渊的威压几乎碾碎她们的骨骼。就在绝望之际,喻伟民的身影如神兵天降。然而,记忆的滤镜褪色后,细节浮现狰狞——喻伟民与墨渊那短暂的对视,不像死敌,更像久别重逢的故人。墨渊收剑时那句轻佻的“喻伟民,这次给你面子”,以及父亲事后轻描淡写的“旧日渊源”……如今细品,字里行间浸透着交易完成的默契。
那根本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双簧! 目的何在?让她们感恩戴德?测试她们在绝境中的反应?还是……为后续谋个更大的布局,埋下第一颗棋子?梓琪的指尖掐入掌心,沁出细密血珠。
还记得顾明远重伤倒地,生命随着鲜血飞速流逝的那个雨夜,陈珊跪在泥泞中崩溃哭喊。喻伟民是如何做的?他没有第一时间施展回春妙手,反而俯身,用那种特有的、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在陈珊耳边低语:“看看明远,他为你流尽了血……你体内沉睡着足以逆转生死的力量,却因怯懦而任由他消亡吗?”
字字句句,不是安慰,是淬毒的匕首,精准刺向陈珊最深的恐惧与爱。魔尊之力因此暴走,虽退强敌,却险些将陈珊自身吞噬。事后,喻伟民又化身救世主,助她“控制”力量。如今回想,他那看似关切的眼神深处,分明闪烁着实验员观察小白鼠般的冷静与……期待。
他在逼迫陈珊失控! 只为亲眼见证魔尊之力的真正形态?还是为了将这失控的力量,也纳入他的掌控网络?
这是最让梓琪心口绞痛的一环。新月对喻伟民的崇拜,近乎盲目的宗教狂热。而喻伟民,这位她口中的“父亲”,如何回馈这份赤诚?他给予新月的,从来不是寻常父爱,而是一次次“特殊使命”——危险、孤立、需要背叛同伴才能完成的任务。每次新月满身伤痕地归来,得到的不是责备,而是远超他人的嘉奖和一句“只有你懂父亲的苦心”。
这循环往复的“殊荣”与“肯定”,像不断收紧的丝线,将新月从她们这群同伴中生生剥离出去,牢牢捆缚在喻伟民身边。武当山那次“身体不适”的独自离开……现在想来,冷汗浸透后背——那会不会是奉喻伟民之命,去与那位即将遇害的道长进行某种接触?传递虚假信息?或……执行更黑暗的指令?
邋遢和尚与道长的“失踪”与“灭口”,像两道撕裂夜幕的闪电,照亮了所有蛛丝马迹构成的恐怖图景。
这两个关键人物,都在与新月单独接触后遭遇不测。这巧合,巧合得令人发指!
如果,这一切都是喻伟民的安排? 派新月前去接触可能知情的僧人道士,套取情报或植入谎言,事成之后,再派“夜枭”这样的清道夫灭口,确保新月成为唯一的信息载体,一个被灌输了特定真相(或谎言)的、无法被对质的完美工具?
想到这里,梓琪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寒,胃里翻江倒海。新月,她曾经豁出性命去保护的妹妹,从头到尾,可能都只是一枚被“父亲”握在掌心、利用到极致的棋子,却还对执棋者满怀孺慕之情!
那么,北海道呢?
雪莲的“副作用”,喻伟民真的一无所知?以他对古籍药理的精通,会不清楚雪莲对心智的强烈干扰?让新月服用雪莲,是救赎,还是……一种更彻底的“格式化”?放大她的偏执,抹去残存的姐妹情谊,确保这把“刀”绝对锋利且只效忠于他一人?
甚至,导致新月重伤、不得不使用雪莲的那次任务本身……是否也是喻伟民棋盘上的一次精准算计?只为创造一个合理使用雪莲、并将新月与团队彻底隔离的绝佳时机?
思绪如乱麻,越扯越紧,勒得她几乎窒息。但核心的结论,却像冰锥般尖锐清晰——喻伟民,她们敬若神明的导师,很可能是一个将慈祥面具焊死在脸上的、彻头彻尾的阴谋家。
这认知带来的毁灭性,远超雪山的风暴。它摧毁的是她整个信仰体系的基石。
“呕……”她猛地捂住嘴,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强行吞咽下酸涩,指甲更深地掐入皮肉,用疼痛维持清醒。现在绝不能崩溃!如果猜测属实,顾明远和孙启正的失联意味着极度危险!他们可能已触及喻伟民不容窥探的核心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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