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霜叶辞枝积石阶,星案尘封记旧约。
半世烽烟凝剑穗,一窗寒月浸茶涡。
曾驱雾霭开天路,今伴梅香数鬓皤。
岁月最是留痕处,不向锋芒向暖窝。
一、晨阶扫叶
立冬的头场霜落得厚,青石板阶上积了层白,被昨夜的风卷着,在阶角堆成小小的雪丘。林骁握着竹扫帚的手有些发僵,哈出的白气在晨光里散得慢,扫过阶面时,枯黄的星蓝花叶簌簌卷起,像群蜷着翅膀的蝶。
“歇会儿吧,我煮了姜茶。”苏约披着厚棉袄从屋里出来,手里的粗陶碗冒着热气,碗沿结着层细密的水珠。她把碗放在阶边的石墩上,弯腰捡起片完整的红叶——是院角老枫树落的,叶尖还沾着霜,脉络像幅微缩的星图。
林骁直起身,后腰的旧伤在寒气里隐隐作痛,这是黑渊战役时被能量炮震的,阴雨天总爱闹脾气。“你看这片叶,”他指着红叶的主脉,“多像‘启明号’的航线图,当年咱们就是沿着这条主脉,从黑渊打到琉璃星系。”
苏约把红叶夹进怀里的布册,那是本自制的“叶谱”,里面压着三十多年来收集的花叶,每片下面都写着日期:“星历42年,霜月,与林骁在星港捡的枫叶”“星历50年,雪月,小丫头折的星蓝花”……最末页是片焦黑的枯叶,背面写着“星历37年,黑渊战役,从阿澈的能量盾上捡的”。
“昨天去纪念馆,馆长说要把这册子展出。”苏约摩挲着那片焦叶,“还说要配段解说,讲讲每片叶子背后的故事。”
林骁接过姜茶,暖意从喉咙淌到胃里,驱散了不少寒气。“有什么好讲的,”他笑着摇头,“不过是些捡叶子、喝茶、拌嘴的事。”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落在阶角那丛新冒的星蓝花苗上——是小丫头上周栽的,用的是他从“启明号”残骸里带回来的花土,苗尖顶着点新绿,在霜里倔强地挺着。
“毅骁说这花苗能抗寒。”苏约往花根上培了些细土,“研究所新培育的品种,叫‘不灭蓝’,就算冻上三天,化了雪还能活。”她忽然笑出声,“那小子说,这名字是小丫头起的,说‘要像爷爷奶奶一样,怎么冻都冻不坏’。”
林骁放下扫帚,从工具房拖出块旧木板,往花苗旁一挡,像个简易的屏风。“当年在蚀能者母舰,你就是这么给伤员挡子弹的。”他比划着木板的角度,“把能量盾斜着支起来,子弹全打在盾上,噼里啪啦跟放鞭炮似的。”
苏约的脸颊在寒气里泛着红,像回到了年轻时:“还说呢,你当时举着能量剑冲在最前面,盾都被打穿了还往前冲,吓得我嗓子都喊哑了。”她忽然压低声音,“后来阿澈偷偷跟我说,‘嫂子你看林队那拼命样,准是怕你被抢了’。”
风卷着更多的叶子落在阶上,林骁重新拿起扫帚,竹枝划过石板的“沙沙”声,像在细数那些被霜雪覆盖的过往。他知道,那些藏在叶底的故事,那些刻在骨头上的伤痕,从来都不是负担——是让这丛“不灭蓝”,能在霜里扎根的底气。
二、旧案理尘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堂屋的旧案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苏约正用软布擦拭案上的铜盘,盘里的星蓝花浮雕已被岁月磨得发亮,是当年联盟颁发的“守界者之家”纪念盘,边缘磕掉了块,是搬家时不小心碰的。
“你看这盘底,”她指着刻字的地方,“‘赠林骁、苏约夫妇’,当年颁奖时你还说‘这盘太沉,不如给袋星蓝花籽实在’,结果被记者写进了报道,标题叫《最实在的守界者》。”
林骁蹲在案下找抽屉的钥匙,那锁是用“启明号”的舱门锁改的,钥匙孔早就锈住了。“我现在也这么想。”他摸着锁身的刻痕,“你看这抽屉里的军功章,哪有小丫头送的糖块实在?”
钥匙终于找到了,是苏约在樟木箱的衬里里翻出来的,铜钥匙上还拴着段红绳,绳结是她年轻时编的,如今已褪色发脆。抽屉“咔嗒”一声打开,一股混合着樟脑与墨香的气息涌出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些旧物:本泛黄的能量学笔记、半块烧焦的星舰模型、还有个铁皮饼干盒。
饼干盒上的“军用补给”字样已模糊不清,苏约打开盒盖的瞬间,愣住了——里面没有饼干,只有几十颗用糖纸包着的星蓝花糖,糖纸虽已褪色,却依旧能看出精致的花纹。“这是……”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是星历36年,你在医疗舱养伤时,我每天给你塞的糖。”
林骁的耳尖有点红:“当时总觉得疼,含着糖就忘了。后来伤好了,想着‘等战争结束,再还给你’,结果一放就放了这么多年。”他拿起颗糖,糖纸脆得一碰就碎,露出里面深褐色的糖块,“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苏约把糖块放进嘴里,淡淡的甜混着点土腥味在舌尖化开,像回到了那个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医疗舱——她每天查房时,都偷偷往他枕头下塞颗糖,他总说“太甜”,却从没剩下过一颗。“还能吃。”她含着糖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比当年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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