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柴门半掩雪初停,瓦瓮深藏岁月馨。
忘姓犹能呼乳名,记情偏识旧窗棂。
孙持梅蕊檐前戏,老倚炉边鬓上星。
最是流年磨不去,一炉炭火两心宁。
一、柴门雪痕
冬至的雪落了半宿,清晨推开柴门时,积雪“噗”地塌下来,在门槛边堆成个小小的雪丘。林骁拄着竹杖站在门内,看着苏约用扫帚扫门前的路,竹扫帚上的鬃毛磨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竹骨,像他嶙峋的指节。扫帚柄上缠着圈红绳,是小孙女上周用自己的红头绳编的,说“这样奶奶扫地就不冷了”。
“慢着扫,别累着。”他的声音混着雪粒的轻响,有些发飘。柴门板上的漆早就剥落了,露出里面的木纹,深处还留着个小小的刻痕——是林毅五岁时量身高划的,那时他刚到门板的一半高,如今那道痕只到小外孙的腰际,孩子总爱踩着雪往痕上凑,说“要比爷爷当年长得快”。
苏约把扫帚往墙根一靠,雪沫子从鬃毛里抖落,像撒了把碎星。“你看这雪,”她拍了拍围裙上的雪,“比星历48年的那场软,那年你在黑渊星系执行任务,我站在这柴门前等,雪冻成了冰碴,砸在脸上生疼。”林骁望着门外白茫茫的原野,忽然想起那年归来时,苏约就是站在这柴门前,围巾上的雪化成了水,在下巴上挂成冰珠,看见他时,冰珠“啪嗒”掉在地上,像颗碎了的星。
“外公,堆雪人呀!”小外孙裹着厚厚的棉袄跑出来,像个圆滚滚的棉花包,手里举着根梅枝,枝上还沾着朵冻住的梅花。孩子把梅枝往雪堆里插,说“这是雪人的拐杖,像外公的一样”。林骁被逗笑了,咳嗽了两声,竹杖往雪地里点了点:“得给雪人按个鼻子,用胡萝卜,像你爹小时候做的那样。”
柴门的门闩是根粗笨的木头,林毅上周来换的,说“旧门闩快折了”。新门闩上还没留下握痕,林骁伸手摸了摸,木纹扎着手心,像摸着些生涩的时光。“当年你娘总说,”苏约往他手里塞了个暖手炉,是用铜制的旧炮弹壳改的,里面烧着梅枝炭,“柴门要留道缝,这样等的人能听见脚步声。”他望着门缝里漏进来的雪光,忽然觉得那些记不清的等待,其实都藏在这门缝里,冷了又暖,暖了又冷,却从未断过。
二、瓦瓮藏芳
堂屋的角落里,那只青釉瓦瓮被炭火映得发亮。林骁挪到瓮边,解开上面的蓝布盖,一股醇厚的香气漫出来,是去年的星蓝花酒,在瓮里藏了整一年,酒气里混着梅香,像把春天酿在了里面。瓮口的陶封上,贴着张小小的红纸条,是林晚写的“冬启”,字迹娟秀,却在“启”字的最后一笔拐了个弯,像她小时候总爱撒的娇。
“别总掀盖,跑了味。”苏约端着铜盆进来,盆里是刚温好的酒,酒液在盆里晃出细碎的光。她把盆放在瓮边的矮凳上,指尖拂过瓮身的冰裂纹,那是当年从苗疆带回时磕的,苏约用糯米浆混着星蓝花汁补了,说“这样藏的酒带着花的魂”。林骁记得,林晚出嫁那年,就是从这瓮里舀的酒,敬了他和苏约,说“这酒里有爹娘的味”,那时的酒还没现在稠,却辣得她眼泪直流。
小外孙踮着脚往瓮里看,被林骁拉住了:“小孩子家不能看,酒会害羞。”孩子咯咯地笑,指着瓮身上的花纹说“这是一条龙,在偷喝酒”。林骁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有片缠枝纹像条歪歪扭扭的龙,他忽然想起林毅小时候也说过这话,那时的瓮还摆在厨房,孩子总爱趁大人不注意,偷偷往瓮边凑,被他用竹杖敲了手心,却笑得更欢。
瓮边的木架上,摆着几个空酒瓶,是历年启封时用的,瓶身上都贴着字条:“星历60年,毅骁带朋友来,喝了半瓮”“星历65年,晚丫头回门,说酒比去年甜”。最新的一个瓶身上,是小孙女画的笑脸,说“酒瓶也开心”。苏约往空瓶里插了枝蜡梅,花瓣上的雪还没化,在炭火的热气里慢慢融成水珠,像瓶在流泪。
“等过了年,”林骁往温酒的铜盆里添了块炭,“让毅骁再酿一瓮,用今年的新花。”苏约点点头,把蓝布盖重新盖在瓮上,盖沿的流苏缠着片干梅瓣,是去年启封时落进去的,她说“要让新旧两年的酒,认个亲”。炭火在盆里轻轻爆开,映得瓦瓮的影子在墙上晃,像个藏着秘密的胖老头,笑而不语。
三、炉边絮语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炉边投下块菱形的暖。林骁坐在炉前的藤椅上,膝头盖着星蓝花毯,看着苏约在炉上烤梅糕。铁箅子上的糕饼渐渐鼓起,梅香混着面香漫开来,把小外孙引了过来,趴在炉边的小板凳上,眼睛瞪得像两颗黑葡萄。
“馋猫,跟你娘小时候一个样。”苏约用竹筷翻了翻梅糕,糕面上的梅花印被烤得焦黄,像朵干缩的花。她忽然想起林晚小时候,也是这样趴在炉边,鼻尖快贴到箅子上,被热气烫得直缩脖子,却不肯走,说“要等第一块糕”。如今那孩子也成了娘,上次视频时,小孙女正趴在她的炉边,跟当年的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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