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残雪消融檐角晴,新芽初绽柳梢青。
一炉温酒融霜意,半盏粗茶话旧情。
老骨犹能扶杖走,苍颜更惜并肩行。
莫言岁月催华发,尚有春风满院生。
林骁把最后一根松木梁架上东厢房的屋顶时,檐下的燕子窝传来“啾啾”的叫声。他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看了眼日头——已过晌午,暖融融的阳光落在新铺的青瓦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碎金。
“阿骁,歇会儿吃碗面!”母亲的声音从院门口飘来,带着春日特有的清亮。她手里端着个粗瓷碗,蓝布衫的袖口沾着点面粉,鬓角的白发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林骁应着,顺着梯子往下爬。脚刚落地,父亲就递过一块干净的布巾:“慢些,这松木滑。”他的声音比冬日里中气足了些,咳嗽也轻了,只是扶着墙的手,还微微有些抖。
“爹,您看这梁架得稳当不?”林骁接过布巾,擦着脸笑。东厢房的翻新比预想的麻烦些,原有的梁柱朽了大半,他前几日特意去后山挑了三根直溜的松木,一斧一凿地削出榫卯,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可看着新梁稳稳架在墙垛上,心里比当年打赢一场硬仗还踏实。
父亲眯着眼端详片刻,点了点头:“比镇上的匠人架得周正。你这手艺,真该开个木工作坊。”
“等把厢房弄好再说。”林骁接过母亲递来的面碗,热汤里飘着葱花和两个荷包蛋——是母亲的手艺,蛋白嫩黄,蛋黄半流心,是他从小爱吃的样子。“娘,您也歇着,别总忙前忙后。”
“我不忙啥。”母亲笑着,往他碗里又添了勺辣椒油,“晚晴丫头说晌午来,我得把菜摘出来。”
说起晚晴,林骁的耳根微微发热。自打去年冬天父亲提了收拾东厢房的事,两家人就默认了婚期将近。晚晴这些日子常来,有时带些绣好的枕套,有时帮着母亲纳鞋底,来了就往他身边凑,看他刨木料、钉椽子,偶尔递块帕子,红着脸说句“林大哥,擦擦汗”。
正说着,院门口就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晚晴挎着个竹篮站在那里,辫子上系着新换的绿绸带,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米糕,热气腾腾的。“阿叔阿娘,我带了些米糕,用新收的糯米做的。”
“快进来,刚念叨你呢。”母亲拉着她的手往里走,眼睛笑成了月牙,“看阿骁把厢房盖得多好,以后你们住这儿,敞亮。”
晚晴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偷偷瞟了林骁一眼,见他也在看自己,慌忙低下头,手指绞着竹篮的提手。
父亲坐在廊下的竹椅上,看着这光景,嘴角噙着笑,慢悠悠地抽着旱烟。烟袋锅是林骁前几日给他做的,用的是块老竹根,雕了朵小小的梅花——父亲年轻时总说,母亲像株腊梅,看着瘦弱,却经得住风雪。
林骁把面碗放在石桌上,拿起刨子继续刨木料。松木的清香混着米糕的甜香,在院子里漫开来。晚晴坐在母亲身边,帮着摘青菜,眼睛却时不时往他这边瞟,见他额角的汗滴落在木头上,赶紧递过帕子:“林大哥,歇会儿吧。”
“快好了。”林骁接过帕子,上面绣着对鸳鸯,针脚细密,是晚晴攒了好几个晚上绣的。他想起前几日去镇上买布料,晚晴红着脸说“想做件新嫁衣”,他当时没说话,心里却像揣了个暖炉,热烘烘的。
午后的阳光越发暖了,院角的石榴树冒出了嫩红的芽,母亲种的月季也抽出了新枝。父亲靠在竹椅上打盹,手里还捏着烟袋,母亲给他披上件薄毯,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蝴蝶。
“阿娘,我帮林大哥刨木料吧?”晚晴小声说。
“你哪会这个。”母亲笑着,“去帮他递递钉子就行,别让他把手砸了。”
晚晴应着,走到林骁身边,踮脚看他手里的活计。阳光落在她的发顶,像镀了层金,林骁闻到她发间的皂角香,心里痒痒的,手里的刨子慢了半拍。
“林大哥,这是做啥?”晚晴指着他手里的木坯。
“给你做个梳妆台。”林骁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带镜子的,能放你的胭脂水粉。”
晚晴的脸更红了,轻轻“嗯”了一声,伸手帮他扶着木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触电般缩了回去,却偷偷把木坯扶得更稳了些。
林骁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这日子就该这样——有刨子划过木头的沙沙声,有母亲和晚晴的絮絮叨叨,有父亲打盹的呼噜声,像首没谱的歌,却比任何江湖小调都动听。
傍晚时,晚晴要回去了,母亲往她篮里塞了满满一篮青菜,还有两个刚出锅的馒头。“让你爹娘尝尝,我新磨的面粉。”
“谢谢阿娘。”晚晴笑着,又转头对林骁说,“明儿我带些绣线来,给阿叔阿娘绣对新枕套。”
“我去接你。”林骁点头,送她到院门口。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晚晴的辫梢扫过他的胳膊,像根软乎乎的羽毛。“梳妆台……不用太费事。”她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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