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的秋风裹着槐树叶落在红星机床厂家属院的石板路上时,陈遇正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走在去小学的路上。书包里装着语文和算术课本,封皮上用铅笔写着 “一年级(1)班 陈遇”,字迹工整得不像个刚入学的孩子 ——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 “a、o、e” 和 “20 以内加减法”,早在前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刻成了熟稔的印记。
“陈遇!等等我!” 莉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扎着两个羊角辫,蓝布书包在背上颠颠的,手里还攥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我娘早上烤的,分你一半!” 陈遇停下来,看着莉莉跑近,红薯的甜香混着秋风飘过来。前世他上小学时,总嫌莉莉走得慢,常把她落在后面,现在却自然地放慢脚步,接过红薯掰了一半:“谢谢,昨天你帮我捡的七星漂,我爹已经帮我洗干净了。”
两人并肩往学校走,路边的煤棚里飘出柴油味,是张大爷在给自行车补胎。陈遇的目光落在煤棚旁的空地 —— 那是他晚上练抛竿的地方,搪瓷盆还放在老槐树下,早上出门时忘了收。“今天下午有算术测验,你肯定又是第一。” 莉莉咬着红薯说,嘴角沾了点薯泥。陈遇点点头,心里却没多少波澜:上课听老师讲课时,那些曾经觉得晦涩的知识点,像早就存进脑子里的旧书,翻开就能找到答案;作业写得又快又对,连老师批改时都忍不住夸 “陈遇这孩子,脑子比别的孩子活泛”。可他知道,这不是 “活泛”,是岁月给的馈赠,他能做的,就是把这份馈赠变成让父母安心的成绩。
下午的算术测验,老师刚把卷子发下来,陈遇就快速扫了一遍 —— 二十道题,从 “15+7” 到 “20-19”,没有一道难住他。他握着铅笔,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比同桌快了将近一半的时间。交卷时,老师看了眼他的卷子,笑着说:“陈遇,检查过了吗?别慌。” 陈遇点点头:“检查过了,老师。” 他没说的是,这些题他闭着眼都能算对,可还是按照老师教的方法,重新算了一遍 —— 他不想显得太 “特殊”,只想做个让父母骄傲的普通孩子。
放学回家时,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陈遇刚进家属院,就看见父亲蹲在空地旁,正帮他调整搪瓷盆的位置,旁边还放着个煤油灯,灯芯已经剪得短短的。“回来啦?今天测验怎么样?” 父亲抬起头,手里拿着块砂纸,正在打磨绕线器的木盘,“这木盘有点毛糙,磨光滑了,线绕着不卡。” 陈遇放下书包,从书包里掏出测验卷,红色的 “100” 分在夕阳下格外显眼:“算术考了第一,老师说全班就我一个满分。”
母亲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块旧布,布上缝着层薄棉花:“刚好给你做的护腕,晚上练抛竿时套上,别冻着胳膊。” 她把护腕递给陈遇,手指摸了摸他的掌心 —— 昨天练抛竿磨出的红印还没消,母亲的指尖轻轻蹭过,带着暖意,“别练太晚,明天还要上学呢。”
晚饭吃的是玉米粥和咸菜炒肉丝,母亲特意多盛了勺肉丝在陈遇碗里:“多吃点,晚上练竿费力气。” 陈遇扒着粥,看着父亲给自己的竹竿上蜡 —— 竹身被蜡擦得发亮,导环上的气门芯也换了新的,是父亲中午从自行车修理铺要的。“晚上练的时候,要是看不清目标,就把煤油灯点上。” 父亲说,“我给搪瓷盆里放了颗墨色的小石子,你就盯着石子抛。”
吃完晚饭,天渐渐黑了下来。家属院的灯陆续亮起来,煤油灯的光在窗户上晕出暖黄的圈。陈遇套上母亲做的护腕,扛着竹竿走到空地,把搪瓷盆摆好,里面的墨色石子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他从绕线器上解下通线,七星漂在月光下像串小小的白玉珠,锡皮坠磨得发亮 —— 这是父亲上个月特意给他换的,比之前的更沉些,抛起来更稳。
“第一竿,稳住。” 陈遇在心里默念,双手握住竹竿的握柄,塑料带被体温焐得温热。他按照父亲教的方法,小臂往后收,目光盯着搪瓷盆里的石子,再往前送时,手腕轻轻一抖 —— 红棉线带着七星漂飞出去,却没往搪瓷盆的方向走,反而飘向了旁边的草堆,“啪” 的一声落在地上,七星漂缠在了狗尾草里。
陈遇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解开缠在草上的线,鹅毛梗沾了点泥土,他用袖子擦了擦。“第二竿。” 他重新握竿,这次特意把小臂绷得紧些,往后收时更用力,可往前送的瞬间,线突然在绕线器上缠了圈,七星漂卡在导环之间,扯都扯不动。他急得额头冒了汗,手指被棉线勒出一道红印,眼泪差点掉下来 —— 这已经是他练抛竿的第三个星期,还是十竿有八竿要么缠线,要么抛偏,连搪瓷盆的边都碰不到。
“别急,慢慢来。” 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煤油灯,灯光照亮了空地的一小块地方,“你看,小臂别绷太硬,跟着呼吸走 —— 吸气时收臂,呼气时送竿,手腕别用蛮劲。” 父亲接过竹竿,示范了一遍:小臂轻轻后收,随着呼气往前送,手腕像羽毛般轻抖,线带着七星漂稳稳地落在搪瓷盆里,溅起小小的水花。“你试试,跟着呼吸的节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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