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余便利店”里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混合着泡面味、电子元件的焦糊味,以及关妙妙身上那股清冷的松树叶子气息。窗外的雨终于停了,湿漉漉的街道反射着霓虹灯光,有种虚幻的宁静。
金福禄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屏幕幽光映着他兴奋又专注油腻的脸。“暗网”论坛里各种光怪陆离的信息流滚动着,夹杂着加密语和行业黑话。
“找到了点边角料!”他忽然喊道,“苏婉清,四十年前红星纺织厂文艺队的台柱子,后来被市剧团挖走,凭借一出《弥渡》红遍周边县城!号称‘小周璇’!可惜啊,红颜薄命,据说是在一次重要演出前,被发现吊死在自己化妆间的镜子前!官方说法是感情受挫,自杀。但当年小报传言,是被人害的,具体原因不明。”
“《弥渡》呢?戏文呢?说的是啥呀?”我追问。
“正在挖!这戏好像不是什么传统名剧,像是当地文人自己编的,流传不广。等等……有个老票友的博客提到几句……”金福禄眯着眼念道,“《弥渡》,讲的好像是一个叫芸娘的女子,等待出征的丈夫归来,却误信丈夫战死的消息,悲痛投河。实则其夫未死,归来后见妻子已逝,也殉情而死。两人魂魄于忘川河畔相遇,却因阴阳两隔,无法相认,只能隔河对唱,哀婉凄绝……这是典型的苦情戏啊。”
忘川河?隔河对唱?我心头一跳。又是“河”!
“有没有提到戏里有什么特别的唱词、道具或者场景?”关妙妙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声音清冷地问道。
“我找找……哎,这老哥博客就写了这么多……等等!评论区有个匿名回复!”金福禄眼睛一亮,“回复说:‘芸娘投河前,对镜梳妆,唱《菱花镜》一段,肝肠寸断。后剧场闹鬼,总闻此段。’菱花镜?”
镜子和戏文!
这和我们在镜宅的经历,以及苏婉清缢死于妆镜前的传说,都对上了!
“百里!结构图呢?”我转向百里辉。
百里辉顶着黑眼圈,指着平板屏幕上的一张模糊的扫描图:“搞到了!市政档案馆翻拍的旧蓝图!繁星剧场结构很特别!它底下有个很大的地下室,以前好像是用来存放布景道具的,而且……有一条废弃的泄洪道通往附近的老河道!能量流向……如果以剧场为中心,周围的地脉阴气确实在向那个地下室缓慢汇聚!尤其是近期,波动明显!”
地下室?泄洪道?老河道?阴气汇聚?
所有的线索似乎开始交织在一起。
《弥渡》的戏文关于忘川河与阴阳相隔。
剧场结构连通着真实的老河道。
苏婉清死于镜子前,残念与《菱花镜》唱段纠缠。
“主人”想利用这一切,在这个特殊的场所,特定的时间(明晚子时),上演一出真实的“亡灵归位”?他要让苏婉清的残魂,在这汇聚的阴气和戏文执念中,真正地“渡”过那条象征性的“河”,完成某种仪式?
那“陈先生”和那个留下求救信号的男人,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光有戏文片段还不够。”关妙妙凝声道,“必须知道《菱花镜》完整的唱词,最好能听到当时的唱腔。苏婉清的残念被戏文执念和邪术扭曲,其核心定与这段唱词息息相关。不知其心结,难解其执念,破局便无从谈起。”
听到当时的唱腔?这怎么可能?除非……
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柜台上那张黑胶唱片上。
《弥渡》选段 - 苏婉清。
这恐怕是世上仅存的、记录了她声音的东西。
“这唱片……还能放吗?”百里辉好奇地问。
金福禄找来一个落满灰尘的老式留声机,接上电源,小心翼翼地拿起唱片,放在转盘上,装上唱针。
嘶嘶的电流声响起,唱片缓缓旋转。
一种极其古老、带着大量噪音底声的、失真的伴奏乐声,从留声机的黄铜喇叭里流淌出来。那乐声哀婉缠绵,是典型的民乐伴奏。
紧接着,一个女声唱了起来。声音透过几十年的时光和唱片杂音,依然能听出当年的清亮甜美,却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凄楚和绝望。
「菱花镜,掩昏黄,照不见,远行人儿在何方?」
「青丝乱,粉黛残,为谁梳妆,为谁颜?」
「说好的凯旋归,怎换来白骨寒?」
「这镜中花,水中月,一场空欢喜,枉断肠……」
唱腔婉转,字字泣血,尤其是“枉断肠”三个字,尾音颤抖摇曳,仿佛真的要将肝肠寸断一般。
我们几人都沉默地听着,即使隔了这么多年,依然能感受到唱词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绝望。
唱片很短,只有这一小段,很快就在一片嘶哑的杂音中结束了。
店内一片寂静。
“所以……她的执念,是等待一个没有归来的人?像戏里的芸娘一样?”百里辉小声打破沉默。
“恐怕没那么简单。”关妙妙沉吟道,“戏是戏,人是人。苏婉清之死若真有冤情,其执念核心或许并非等待,而是……不甘?或者是怨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