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要张开,开始讲述他那可能平淡无奇、也可能光怪陆离的梦境。周围几个同样年迈的摊主,也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同样的渴望和贪婪,看着那块冰冷的灵石。
就在老汉的嘴唇即将翕动,第一个音节即将吐出的刹那——
“王老蔫!闭上你的嘴!”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厉喝,猛地从旁边摊位炸响!
是那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穿着洗得发白蓝布褂子的卖菜阿婆!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不再是平日的麻木,而是充满了极致的愤怒和一种护犊般的凶狠!她枯瘦如同鹰爪的手,带着一股与其年龄不符的迅猛力道,狠狠一巴掌拍在了那正要开口的老汉(王老蔫)干瘦的胳膊上!
“啪!”一声脆响!
王老蔫被拍得一个激灵,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茫然又惊恐地看着暴怒的阿婆。
“你个老糊涂!不长记性的东西!”阿婆的声音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响彻整个角落,连那灰袍男人脸上的僵硬笑容都凝固了一瞬。她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王老蔫的鼻子上,厉声骂道:
“忘了西头老王头是怎么瘫的了?!啊?!就是信了这些穿灰皮的鬼话!拿他那点破梦…换了块这劳什子‘灵石’!”
阿婆猛地转头,那双浑浊却燃烧着怒火的眼,如同两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向脸色微变的灰袍男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般的控诉:
“他是要抽你梦里的精气神!抽你的魂儿!!”
“抽魂儿”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听到的人心上!周围几个伸着脖子的老摊主,脸色瞬间煞白,触电般缩回了脑袋,惊恐地看着灰袍男人和他手里那块冰冷的石头。
阿婆的胸膛剧烈起伏,枯瘦的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继续指着灰袍男人,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老王头换了灵石,头两天还美滋滋割了肉…可没过三天!人就痴了!呆了!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天天就坐在门槛上…望着天…跟丢了魂儿似的!喊他名字…十声都听不见一声回音!那点肉汤…还没喝进肚里…魂儿…先让人家勾走了!”
她猛地收回手指,狠狠戳着自己的太阳穴,浑浊的老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嘶哑悲怆:
“梦!那是人活着的念想!是魂儿夜里出去遛弯儿的地界儿!让他们抽干了…人…就剩个空壳子啦!跟那晒干的豆角…有什么两样?!啊?!”
“收梦人”…抽精气神…老王头的惨状…
阿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冲上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僵了!她抱着霜魄的手臂僵硬如铁,怀里的萝卜似乎也变得更加冰冷沉重。
原来…仙门掠夺凡人的方式,远不止抢夺沾染执念的蔬菜那么简单!他们甚至派出了专门的“收梦人”,像收割庄稼一样,系统性地、用一点冰冷的“饵食”,诱骗老人们主动交出维系他们生命活力的根本——梦境!那冰冷的“灵石”,分明是用无数凡人的灵魂碎片和生命精粹凝结而成的毒饵!
灰袍男人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那僵硬的笑容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白和深不见底的阴鸷。他死死盯着卖菜阿婆,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空洞的眼睛第一次翻涌起实质性的、如同毒蛇般的杀意!那浓烈的阴冷死气瞬间暴涨,压得周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老虔婆…”他沙哑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寒意,“…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个小小的角落。王老蔫吓得浑身发抖,死死闭着嘴,再不敢看那灵石一眼。其他老摊主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菜筐里。
卖菜阿婆却挺直了她佝偻的背脊,枯瘦的身躯像一杆宁折不弯的老枪,浑浊的眼睛毫不畏惧地迎上灰袍男人那毒蛇般的目光,嘴角甚至咧开一个充满嘲讽和悲凉的弧度,无声地对峙着。
就在这时——
“嗡——!!!”
阿竹怀中那柄沉寂的“糖浆棒槌”,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充满极致厌恶和狂暴怒火的剧烈震颤!那震颤之猛烈,甚至让裹在外面的破布都瞬间绷紧!
一股源自剑身深处的、冰冷刺骨却又带着滔天毁灭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被彻底激怒,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出来!这股气息极其隐晦,却带着一种凌驾于灰袍人那阴冷死气之上的、源自上古的孤高与锋锐!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死物”的恐怖气息,让灰袍男人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他如同被无形的利刃抵住了咽喉,身体猛地一僵!那翻涌的杀意和阴冷死气,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剑意硬生生压了回去!他惊疑不定地、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阿竹怀中被破布包裹的“棍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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