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日光灯惨白刺眼,小王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陆野没有立刻追问,而是从桌上拿起保温杯,倒了杯温水推过去:“先喝点水,慢慢说 —— 你看到那些‘灰扑扑的小蘑菇’时,具体是在清洗的哪个步骤?旁边有没有其他人?”
小王抬起头,眼眶红肿得像核桃,接过水杯的手还在晃:“就... 就在第一遍泡水的时候,浮在水面上... 我用漏勺捞的时候,觉得有点不一样,但当时老张催我快点,说切菜的案板不够用了...” 他嘴里的 “老张”,是宴席班子里负责切菜的帮工张建国。
孙建军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你是说,张建国催过你?当时还有谁在水池边?”
“还有... 还有洗碗的李婶,她在旁边涮盘子...” 小王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飘向审讯室的角落,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又像是在确认自己的说法有没有漏洞。
审讯结束后,孙建军把笔录递给陆野,指尖在 “张建国催工”“李婶在场” 这两处画了圈:“我让小林去核实这两个人的证词,要是能对上,小王的疏忽就算坐实了 —— 毕竟年轻人经验少,被催着干活漏看几棵蘑菇,也说得通。”
他靠在走廊的墙上,揉了揉眉心,“死者家属那边已经闹到局门口了,要求立刻拘留刘满仓和小王,检察院也在催初步案情报告,按‘过失致人死亡’走程序,应该能结案。”
陆野却没接笔录,他盯着审讯室的玻璃窗,小王正坐在里面,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头微微低着,不像之前那样紧张,反而有种 “终于交代完” 的松弛 —— 这个细节让他心里的疑虑又重了几分。
“你不觉得奇怪吗?” 陆野转过身,声音压得很低,“小王一开始说‘绝对没看到不一样的’,被孙老师施压后才说‘好像看到’,现在又具体到‘浮在水面上’‘老张催工’,证词太‘精准’了,像是在补漏洞。而且他描述的‘灰扑扑’,和我们在现场发现的幼嫩灰花纹鹅膏菌不符 —— 那种毒蘑菇幼体是浅白色,不是灰扑扑的。”
“可能是他记混了?毕竟吓坏了。” 孙建军皱了皱眉,“而且实验室已经确认毒蘑菇就是灰花纹鹅膏菌,小王漏看,刘满仓没查出来,流程上说得通。”
“我要去复勘清洗现场。” 陆野没再争辩,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走。王家的婚宴大院已经被警戒线围起来,院子里的积水还没干,倒映着灰蒙蒙的天。陆野直奔院角的水泥水池 —— 这里是小王清洗蘑菇的地方,池壁上还沾着几片干枯的菜叶,池底有一层薄薄的泥沙。他蹲下来,用戴手套的手指摸了摸池壁,在靠近排水口的地方,发现了一点淡褐色的残留物,不像平菇的碎屑,更像是某种植物的纤维。
“陆哥,我问过张建国和李婶了。” 小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拿着笔记本,“张建国说,昨天早上确实催过小王,大概七点半左右,因为切菜的案板被占了,他急着切肉;李婶说她当时在水池边涮盘子,但没注意小王洗蘑菇的细节,只听到两人吵了一句‘快点’。”
“吵了一句?” 陆野抬头,“张建国没说吵架的事。”
“张建国说那不算吵架,就是语气重点。” 小林补充道,“我还问了刘满仓,他说小王洗完蘑菇端给他看的时候,确实是用漏勺装着的,都是散开的,没看到成团的小蘑菇 —— 这和小王说的‘随手扔进盆里’也对得上。”
陆野没说话,目光落在水池边的石板上。石板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硬物刮过,旁边还散落着一颗生锈的铁钉。他忽然想起小王的笔录里提过 “用手搓掉泥”,便问小林:“小王有没有说,他搓蘑菇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不一样的质地?比如菌盖更滑,或者菌柄更硬?”
“问了,他说没注意,只觉得‘都差不多’。” 小林摇摇头。
陆野站起身,走到灶台边,之前发现毒蘑菇碎屑的缝隙还贴着标记。他蹲下来,看着那道缝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小王是在水池边漏看了毒蘑菇,那么毒蘑菇应该和其他平菇一起被倒进锅里,为什么只有灶台缝隙里有微量毒素残留,而装蘑菇的盆、漏勺里却没有?除非... 毒蘑菇不是在清洗时混入的,而是在倒进锅里的瞬间被加进去的。
他立刻给实验室打电话,让小张重新检测小王用过的漏勺和装蘑菇的红色塑料盆:“重点查内侧有没有鹅膏毒素残留,特别是缝隙里 —— 之前可能漏检了。”
挂了电话,陆野又去找刘满仓。休息室里,刘满仓正坐在床边发呆,看到陆野进来,眼神里满是不安。“刘师傅,我再问你个细节。” 陆野坐在他对面,“小王把蘑菇端给你看的时候,是直接端到灶台边,还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你检查的时候,有没有离开过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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