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重案处办公室的空调坏了三天,报修单递上去两回,维修师傅还堵在半路的早高峰里。七月的省城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陆野把窗户推开条缝,热风裹着路边施工的扬尘涌进来,落在摊开的 “1999 灭门案” 卷宗上,纸页边缘的墨迹都泛起了毛边。
他指尖捏着一支快没墨的中性笔,在预侦小组刚送来的摸排报告上反复划圈 ——“北口市 1998-2000 年常住人口变动率 37%,12 名符合 Y-STR 分型的刘姓男性中,7 人已搬离,3 人已故,仅剩 2 人待核实”。一周了,从 Y-STR 分型划定父系范围开始,他们像在筛沙子一样翻找北口市的旧户籍底册,连 1999 年的老电话簿都从档案馆翻了出来,可线索还是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得没影。
“陆处,北口市局刚反馈,最后两个待核实的刘姓男性,一个 2010 年移民加拿大,一个去年中风瘫痪在床,都排除嫌疑了。” 周洪斌推门进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传真件,额角的汗把鬓角的头发都浸湿了,“要不要按你说的,申请扩大排查范围?把周边三个市的刘姓都拉进来?”
陆野没立刻回答,只是把笔帽扣上又拧开,重复了三次。扩大范围意味着工作量翻倍,省厅 DNA 数据库里仅北口市周边的刘姓男性样本就有近万份,人工复核至少要十天,可眼下除了这个笨办法,似乎没别的路。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卷宗封面上的 “1999.08.17” 上 —— 二十年零一个月,受害者家属上周还打来电话,那位母亲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说 “我每天都在等,等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就在这时,办公桌左上角的内部电话突然响了。
那是一部红色的加密电话,专线连接省厅 DNA 数据库管理中心,平时十天半个月响不了一次。铃声尖锐得像警笛,在闷热的办公室里炸开,陆野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手心瞬间沁出冷汗。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听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喂,我是陆野。”
“陆处!是我!老郑!” 电话那头传来 DNA 中心主任郑明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还有一种压抑不住的颤抖,“出来了!比对结果出来了!在全国库比中了!”
陆野的呼吸猛地顿住,握着听筒的手不自觉收紧,连指骨都开始发麻:“说清楚,哪个分型?比中谁了?”
“‘UNSUB-A’!就是你上周送过来的那组灭门案现场 DNA!” 郑明的声音突然拔高,像要冲破听筒,“跟现在省第三监狱服刑的一个罪犯,刘某,16 个常染色体位点全对上了!连稀有等位基因都一致!我们用 ABI 3500xl 测序仪复核了三遍,又用 Y-STR 验证了父系,绝对没错!”
ABI 3500xl 测序仪、16 个位点、Y-STR 验证 —— 这些专业术语像钉子一样扎进陆野的脑子里,他太清楚这些流程的严谨性,郑明是省厅 DNA 领域的权威,从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在桌面上快速敲击,调出北口市的前科人员名单:“刘某的具体信息,姓名、年龄、户籍地、罪名、刑期,现在报给我。”
“刘某,男,汉族,1975 年 3 月 21 日生,北口市清河县刘家庄人!” 郑明的声音还在发颤,背景里能听到键盘敲击声,“五年前,也就是 2019 年,在北口市因故意伤害罪致人重伤,被判有期徒刑八年,现在在第三监狱服刑,已经服刑四年零七个月了!入监时按规定采集了血样,DNA 数据 2019 年 11 月录入全国库,这次是系统自动比对跳出来的!”
1975 年生、北口市、故意伤害罪 —— 陆野的脑子像高速运转的齿轮,立刻和灭门案的时间线对上了:1999 年案发时,刘某 24 岁,正值青壮年,有体力实施灭门;故意伤害罪说明他有暴力倾向,和灭门案的残忍手法吻合;更关键的是,他是北口市人,而 1999 年案发地青山市,距离北口市只有八十公里,当年交通便利,完全有作案时空条件。
“郑主任,把刘某的入监生物信息副本、DNA 分型图谱、服刑档案摘要,立刻加密传输到重案处系统!我现在就过去复核!” 陆野的声音比平时快了一倍,却依旧稳得没一丝波澜 —— 越是关键时候,越不能乱。
“早传了!三分钟前就发过去了!” 郑明说,“我还把他 2019 年故意伤害案的案卷摘要也一并传了,当年他是因为赌债纠纷,用钢管把人打成了颅内出血,跟这次灭门案的暴力特征高度相似!”
挂了电话,陆野立刻点开系统里的加密文件。屏幕上跳出刘某的入监照 —— 寸头,高颧骨,左眉骨下方有一道两厘米长的疤,眼神里带着股狠劲,和 1999 年现场勘查记录里 “凶手可能为青壮年男性,体格健壮” 的描述完全对得上。再往下翻,是 DNA 分型图谱,红色的峰线像排列整齐的士兵,和 “UNSUB-A” 的图谱重叠在一起,连最细微的峰值波动都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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