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吕布,虎牢关的气氛陡然一变。
那股属于温侯的、霸道锋锐的气息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内敛,却也暗流汹涌的氛围。
中军大帐之内,再无武将的喧哗。
火盆里的炭火“噼啪”爆开一星碎芒,将悬挂的巨大地图映照得忽明忽暗。
刘备端坐主位,目光沉静如幽潭,缓缓扫过帐下。
左侧,是沈潇、郭嘉、贾诩、简雍等这些早已功勋卓着的元老谋臣。
右侧,却是几张稍显年轻,却同样气度卓绝的面孔。
羽扇纶巾,神情永远淡然自若的诸葛亮。
面容古拙,眼神却藏着三分讥诮、七分审视的庞统。
身形敦厚,稳坐如山的鲁肃。
神色恭谨,目光中透着一股精悍之气的徐庶。
这是刘备势力第一次,将如此堪称奢华的谋士阵容,齐聚于一堂。
帐内明明安静无声,空气中却似乎有无数智慧的火花在激烈碰撞,激荡起无形的威压。
“诸位。”
刘备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战后的沙哑。
“奉先已去兖州,为我等镇守东面门户。”
“虎牢一战,袁绍、袁术之流元气大伤,数年之内,再难对我北方构成实质威胁。”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道清晰的界线,从黄河北岸,一路延伸到青州东部。
“但,天下并未太平。”
刘备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地图上。
“自讨刘联盟起兵,至今已近一年。”
“这一年,天下诸侯的目光都聚焦于洛阳,聚焦于虎牢关下。”
“可唯独有两人,始终游离于战局之外。”
他看向郭嘉和贾诩。
“奉孝,文和,想必你们已经有了计较。”
郭嘉刚要起身,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却抢了先。
“主公。”
沈潇开了口,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在他身上。
“奉孝先生与文和先生的智谋,天下何人不知?只是,我军如今又添国之栋梁,何不听听他们的见解?”
“或许,旁观者清,能有我等未曾想到的新视角。”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了右侧的诸葛亮、庞统等人。
刘备眼底精光一闪,瞬间了然。
这是沈潇在为这些新加入的谋士,创造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他欣然颔首:“子明言之有理。孔明、士元、子敬、元直,你们四位不必拘束,但有所想,尽可畅言。”
四人对视一眼,神情各异。
徐庶性情忠直,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道:“主公,在下以为,当务之急,是尽快消化此次大战的战果。”
“百万降兵民夫,需妥善安置,使其归心。”
“三十一万降兵,需尽快整编,去芜存菁,化为我军战力。”
“钱粮物资,更要精打细算,投入到并、凉二州的民生与建设之中。”
“根基不稳,则大事难成。”
徐庶所言,是老成谋国之论,也是眼下最紧迫的内政问题。
刘备赞许地点了点头。
“元直所言甚是,此事宪和已在着手办理。”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另外三人。
“可还有其他见解?”
帐内一时安静。
诸葛亮轻摇羽扇,眸光深邃,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庞统则眯着眼,一副事不关己、昏昏欲睡的模样。
最终,是看起来最敦厚老实的鲁肃,缓缓站起了身。
“主公,肃有一言。”
鲁肃的声音温和而沉稳,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元直先生所言,乃安内之策,固本之基,肃亦深以为然。”
“但肃想说的,是放眼天下大势。”
他走到地图前,所有人的视线都跟随着他的手指。
“袁本初败亡,天下震动。此役之后,天下诸侯,大致可分为三类。”
“其一,是袁绍、袁术、蔡瑁之流,经此大败,已是冢中枯骨,苟延残喘,不足为虑。”
“其二,是刘表、刘璋、张鲁之辈,固守一隅,无进取之心,亦非我等心腹之患。”
“真正的威胁,在于第三类。”
鲁肃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的两个地方。
一个,是兖州东面的青州,徐州。
另一个,是遥远的杨州。
“曹操,与孙策。”
“自我军与联军在虎牢鏖战,天下诸侯尽陷于此。唯有此二人,一个只让曹仁带了两万老弱,另一个按兵不动。”
“主公可曾想过,这一年,他们在做什么?”
鲁肃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千钧,敲在众人心上。
帐内的气氛,陡然绷紧。
“以曹孟德之雄才,孙伯符之英锐,绝不会坐视此等天赐良机!”
“天下北方大乱,南方必然空虚!”
“若肃所料不差,这一年,他们二人必是倾尽全力南下,攻略江东!”
“江东六郡,富庶之地,鱼米之乡。一旦被他们二人占据,便如猛虎添翼,蛟龙入海!”
鲁肃猛地转过身,对着刘备深深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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