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薄雾未散。苏挽月在小芸的服侍下,穿上那套半旧不新、浆洗得发白的浅青色襦裙,头发简单地绾了个双环髻,未施粉黛,整个人看起来清瘦单薄,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怯弱之气。
“小姐,今日……真要去给夫人请安吗?”小芸一边为她整理衣角,一边忧心忡忡地低语。上次在正院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
苏挽月对镜自照,仔细调整着面部表情,直到镜中人眼神惶惑,唇角微抿,完全是一副受气包模样,才淡淡开口:“去。为何不去?”
按照府中规矩,子女每日需向主母晨昏定省。以往“苏挽月”因备受欺凌且生母病重,时常被柳氏以“病气过人”或“不懂规矩”为由免了,她也乐得躲清静。但如今,既已定下方略,要“谨慎周旋”,并“争取父亲”,这晨省便是一个不能缺席的舞台。
躲,只会让柳氏觉得她更好拿捏,也让苏文渊更快遗忘这个女儿。
她要出现在他们面前,以一种不具威胁、却又能适时传递信息的方式。
“可是……”小芸仍不放心。
“放心,我自有分寸。”苏挽月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平静无波。
主仆二人踏着晨露,再次走向锦瑟院。与上次被强行拖来不同,这一次,苏挽月脚步“虚浮”,低眉顺眼,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充分展现着一个庶女在嫡母院前的惶恐与卑微。
锦瑟院花厅内,暖香依旧。柳玉茹端坐主位,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遍地金通袖袄,头戴赤金累丝凤簪,雍容华贵,只是眉眼间的刻板与精明未曾稍减。下首坐着精心打扮过的苏玉蓉,一身娇嫩的粉霞色锦裙,珠翠环绕,正拿着一柄泥金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见到苏挽月进来,立刻投来一道混合着厌恶与得意的目光。
几个得脸的妈妈和丫鬟侍立一旁,厅内气氛肃穆。
“女儿给母亲请安。”苏挽月走到厅中,依着规矩,深深福了下去,声音细弱,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柳玉茹眼皮微抬,冷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并未叫她起身。
苏玉蓉用团扇掩着口,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厅内所有人都听见:“哟,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二妹妹竟也懂得来给母亲请安了?还以为你眼里只有你那病秧子姨娘呢!”
这话恶毒且失礼,直接将“不敬嫡母”的帽子扣了下来。
苏挽月伏低的身子微微颤抖,仿佛被这话刺伤,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哽咽和惶恐:“大姐……大姐误会了……女儿不敢……女儿日日心中挂念母亲,只是前些时日自身病弱,又恐过了病气给母亲,这才……这才不敢前来叨扰……昨日感觉身子爽利了些,今日特来向母亲请罪……”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理由也合情合理(自身病弱+怕过病气),让人挑不出错处,反而显得苏玉蓉咄咄逼人。
柳玉茹皱了皱眉,瞥了苏玉蓉一眼,隐含警告。她不喜欢苏挽月,但更不喜女儿这般沉不住气,在外人(指厅内仆役)面前留下跋扈的印象。
苏玉蓉被母亲一瞪,悻悻地闭了嘴,但看着苏挽月那副伏低做小的样子,心中快意,又忍不住想再踩上一脚。
“哼,说得比唱得好听。”苏玉蓉放下团扇,语气放缓了些,却带着更深的恶意,“既然来了,就别杵在那儿了。我正好缺个帮我挑丝线的,你眼神好,过来帮我瞧瞧,这几种颜色哪个配我的新裙子更好?”
这分明是将苏挽月当作丫鬟使唤,极尽羞辱。
若是往常的原主,只怕早已委屈得掉泪,却又不敢不从。
苏挽月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受宠若惊般的惶恐,怯生生地应道:“是……大姐。”
她慢慢起身,因为“跪得久了”,脚步有些踉跄,小芸连忙上前虚扶了一下。她走到苏玉蓉身旁,低着头,认真地看向苏玉蓉手边几束色彩鲜艳的丝线。
就在这时,厅外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似乎是苏文渊下朝回府,正往书房方向走去,途经锦瑟院外。
苏挽月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窗外掠过的那抹官袍身影。
机会来了!
她心中一定,故意伸出手指,似乎要去触碰那丝线,手腕却“虚弱”地一抖,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苏玉蓉放在一旁的团扇。
“啪嗒”一声,泥金团扇掉在了地上。
“啊!”苏玉蓉惊呼一声,顿时柳眉倒竖,想也不想就厉声斥骂道:“苏挽月!你没长眼睛吗?!笨手笨脚的!我这可是新得的泥金团扇,摔坏了你赔得起吗?!果然是小娘养的,上不得台面!”
她骂得又急又狠,“小娘养的”这几个字尤其刺耳,充分暴露了她的骄纵和刻薄。
苏挽月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骂吓傻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大姐息怒!大姐息怒!妹妹不是故意的……妹妹只是……只是昨日为姨娘煎药,一夜未眠,手软无力……求大姐原谅……”她一边哭,一边磕头,单薄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看起来可怜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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