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水汽漫过青石小径时,鹿筱指尖的木槿花瓣正渗出淡金色汁液。竹篓里新采的紫背天葵还沾着晨露,叶片边缘泛着极细的银鳞纹——这是她昨夜在断崖背光处发现的变种,茎秆折断时会发出类似龙涎的清响。
“姑娘,萧公子府里送了帖子。”洛绮烟的声音从槿花篱后传来,袖中玉瓶相撞,叮当作响,“说是城南药行新到了雪山顶的冰魄草,邀您去鉴别品相。”
鹿筱指尖一颤,花瓣汁液在石臼里晕开不规则的圆斑。自三日前寒潭底捞出半片刻着甲骨文的龟甲,萧景轩便再没踏入过西厢房。昨夜她在药膳里添了三滴龙涎,分明看见他碗底的银针泛出靛蓝色——那是中了蛇毒的征兆,可今早传来的消息,却是他带着林茹筠去了城郊马场。
“把帖子搁在案上吧。”鹿筱低头碾磨药汁,石臼与杵撞击的声响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劳烦绮烟姐帮我回了,就说寒潭水潮正盛,药膳坊需得晾晒新收的木槿花。”
洛绮烟却没离开,反而绕过篱笆,指尖捏住她腕骨轻轻一翻。鹿筱腕内侧的朱砂痣旁,三缕淡青纹路正顺着血脉蜿蜒,像极了蜷缩的狐尾。“昨夜子时风大哥来寻你,衣襟上沾着蛇莓汁。”她声音压得极低,耳坠上的银铃却突然轻响,“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风若琳的蛇鳞信,是不是又有新消息了?”
石臼“当啷”落地,紫背天葵的汁液在青石板上洇成血珠形状。鹿筱望向潭心倒映的槿花树,枝桠间正停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眼尾那簇红毛格外刺眼——是三天前突然出现的生灵,每次靠近便会传来若有若无的药香,像极了她幼年时在民国老宅闻到的沉水香。
“绮烟,你可还记得半年前在阳城药市,那个卖‘还魂散’的老郎中?”鹿筱忽然转身,从竹篓底层抽出半幅残破的帛画,上面用朱砂勾勒着似龙非龙的鳞片,“他掌心的纹路,和萧景轩书童袖口的刺青一模一样。”
洛绮烟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曾在萧府厨房见过那书童,十七八岁的少年,总在戌初时分往林茹筠的闺房送银耳羹。三日前鹿筱为萧景轩诊脉,发现他心脉间缠着三根银线,分明是南疆巫蛊里的“狐尾锁心”,可遍查医书,竟找不到解法。
“砰——”
潭心突然炸开巨大的水花,雪白狐狸化作残影掠过水面,口中衔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玉。鹿筱认出那是半月前在寒潭底发现的龙形佩饰残片,此刻碎玉表面竟浮现出一行小楷:“戌初刻,城西破庙,有人等你。”
字迹是萧景轩的笔锋,却带着明显的颤抖。鹿筱指尖抚过碎玉边缘,忽然发现背面刻着半片蛇鳞纹——与风若琳留给她的密信上的印记分毫不差。寒潭水汽突然变得刺骨,她想起昨夜梦见的场景:萧景轩跪在林茹筠床前,颈间缠着青紫色的蛇信,而林茹筠鬓角,竟别着朵已经枯萎的木槿花。
“姑娘,申时三刻萧府要办赏花宴。”门外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音里带着惴惴,“林姑娘特意让人送了新制的云锦裙,说要与您同簪木槿花……”
鹿筱忽然冷笑,指尖碾碎手中碎玉。木槿花朝开暮落,可有些人偏要把朝露凝在花瓣上,以为这样就能留住永远。她转身望向槿花篱,昨夜新绽的三朵木槿已开始枯萎,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那是被蛇毒侵蚀的征兆。
“去告诉林姑娘,就说我今日要制‘醒龙膏’。”鹿筱从檀木匣里取出半片龙鳞,那是敖翊辰三日前托锦鲤送来的,鳞片内侧还留着淡金色的血痕,“若她想看木槿花,不妨去后园瞧瞧那株双生槿——昨日雷雨过后,其中一株的花蕊里,竟结出了冰晶般的霜花。”
洛绮烟猛地抓住她手腕,眼尾红痣在暮色中格外醒目:“双生槿十年才开一次,你明知那是……”
“嘘——”鹿筱忽然按住她的唇,目光投向潭心。雪白狐狸正立在槿花枝头,口中衔着片银鳞,在暮色中折射出七彩光晕。她认得这鳞片,是三日前云澈澜在城郊破庙捡到的,当时鳞片下还压着半张药方,上面写着“解狐尾锁心,需得龙涎引,蛇蜕裹,再加……”
字迹到此处突然被血渍浸透。鹿筱还记得云澈澜说这话时,袖口沾着的朱砂粉——那是宫廷巫师做法时才会用的材料。而更让她心惊的,是昨夜在萧景轩书房发现的账本,上面用密语记载着:“每月初三,送冰魄草三株至城西观星台,交与穿青衫的先生。”
观星台,青衫先生。鹿筱忽然想起夏凌寒曾说过,夏朝初建时,有位来自东海的巫师擅观星象,其弟子皆以青衫为号。而敖翊辰曾无意提过,东海龙族有个禁忌:龙鳞不可离身,否则会被人用巫法操控心智。
“姑娘,赏花宴的乐声已经响了。”小丫鬟再次催促,手中捧着的云锦裙上,金线绣着的木槿花正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林姑娘说,若您再不去,就要亲自来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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