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西郊的乱葬岗,连月来被一股不散的阴云笼罩。时值夏末,白日里尚有蝉鸣聒噪,入夜后却只剩风过荒草的呜咽,混杂着腐尸微不可闻的腥气。肖河半跪在一丛衰败的荆棘旁,指尖掐诀按在一具腐烂过半的尸身心口——那尸身的胸骨已被阴气侵蚀得泛着青黑,心脏却在他掌心法诀下渗出一缕缕灰黑色的煞气。
他身后,三丈高的法身虚影正缓缓收敛鳞片,每一片墨色龙鳞都在吸收周遭阴煞,表面凝结出细密的黑霜,如同覆盖了一层万年玄冰。这是他以“吞煞诀”炼化腐尸阴气的手段,能在短时间内用阴煞之气掩盖自身灵息,是他从九黎盟追杀下数次脱身的依仗。
“呼……”肖河长吁一口气,掌心的尸身心脏已化作一滩黑水,渗入干裂的泥土。他能感觉到,法身鳞片上的黑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丝丝缕缕的阴煞之气顺着经脉倒灌回丹田,在识海中形成一道模糊的屏障。这屏障能暂时干扰血誓符的锁定,但绝非长久之计。
掌心的九黎令碎片突然发烫,如同烧红的烙铁。那是半枚刻着狰狞兽纹的黑色令牌,三个月前他从九黎盟一位执事手中夺得,此刻却成了催命符——令牌碎片与九黎盟总部的主令相连,一旦有高阶修士催动追踪法术,碎片便会发烫示警。
“筑基期……”肖河眼神一凝,抬头望向西北方。那里的空气正泛起细微的涟漪,一股带着血腥气的灵压穿透阴云,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正缓缓落下。
“藏头露尾的鼠辈!”
清冷的女声如同冰锥刺破夜幕,紧接着,一道红芒自高空急射而下。肖河本能地向前翻滚,整个人贴着地面滑出丈许,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方才立足之处炸开一团血雾——一枚血色符篆钉在泥土里,符篆上的咒文还在吞吐红光,将周围丈许内的腐草化为焦黑。
他翻身站起,法身虚影在背后骤然展开,墨色鳞片上的黑霜瞬间暴涨,形成一层半透明的护盾。目光所及,一名身着赤红道袍的女子凌空而立,裙摆上绣着扭曲的血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冷冽如寒潭的眼睛,指尖正捻着一根细如发丝的红绳。
那红绳的另一端,竟隐隐与肖河的眉心相连!
“血誓索命符……”肖河瞳孔微缩。他瞬间想起半月前在江州拍卖行的那场混战,当时他为抢夺一枚“凝气丹”与九黎盟修士交手,不慎被对方划破手臂,留下了几滴精血。没想到九黎盟竟用此炼制了血誓符,以筑基修士的灵力催动,能跨越百里锁定他的血脉气息。
“记住了,取你性命者,九黎盟‘赤练’。”女子声音毫无波澜,指尖红绳猛地一扯。
肖河只觉眉心一紧,一股灼热的力量顺着血脉直冲丹田,仿佛要将他的灵根连根拔起。他强忍着不适,法身猛地一拍地面,数十道黑气自地下涌出,化作狰狞的鬼爪扑向赤练。这是他以阴煞凝聚的“百鬼爪”,虽伤不得筑基修士的本体,却能干扰其灵识。
赤练冷哼一声,手腕翻转,红绳如灵蛇般缠绕,在空中画出一个血色符印。“破!”符印落下,黑气鬼爪瞬间崩解,化作点点灰雾消散。她脚下踏着一朵血色莲台,莲台每转动一圈,便有一道血光射向肖河,速度快如闪电。
肖河不敢硬接,身形如鬼魅般在乱葬岗的坟冢间穿梭。他知道,筑基修士的灵力远非炼气期可比,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唯一的机会,是利用这里的阴煞之气,以及九黎令碎片的干扰,找到对方法术的破绽。
“想跑?”赤练眼中寒光一闪,指尖红绳突然暴涨,化作一张血色大网,朝着肖河当头罩下。那网中每一根丝线都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正是血誓符的力量核心,一旦被缠住,血脉便会被瞬间抽干。
千钧一发之际,肖河猛地刹住脚步,双掌按地,低吼道:“吞煞·万尸归位!”
话音落下,乱葬岗下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无数埋在地下的腐尸竟破土而出,周身缠绕着浓密的阴煞之气,如同受到召唤的傀儡,朝着血色大网扑去。这些腐尸本是肖河之前炼化煞气的“容器”,此刻被他以秘法催动,竟成了一道血肉屏障。
“雕虫小技!”赤练不屑一顾,血色大网毫不犹豫地罩下。腐尸触碰到网丝,立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化作一滩滩黑水。但肖河要的并非阻挡,而是拖延。就在大网落下的瞬间,他法身猛地一震,鳞片上的黑霜轰然炸开,形成一道遮天蔽日的阴煞之雾。
“不好!”赤练心中一惊,连忙收敛红绳,试图驱散雾气。但这阴煞之雾乃是肖河以数具腐尸的煞气凝聚,又融入了法身的龙威,粘稠如墨,不仅遮挡视线,更能隔绝灵识。她指尖的红绳在雾气中剧烈震颤,却只能感应到肖河模糊的方位,如同水中捞月。
“阴煞雾气?有点意思。”赤练的声音在雾气中回荡,带着一丝玩味,“但你以为,这点小把戏能困住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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