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工第一天,在一种异样的紧绷气氛中度过。没有欢呼,没有懈怠,每个人都闷着头,将全部的力气和注意力倾注在手中的工具和脚下的土地上。初春的冻土尚未完全化开,一镐头下去,往往只能刨起一小块带着冰碴的硬土,震得虎口发麻。进度虽然缓慢,但河道最窄处的灌木杂草已被清理干净,露出了下面潮湿的土壤和部分基岩。石头带领的开石小组,也在不远处的山壁下,找到了合适的石料,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在山谷间回响。
收工的钟声敲响时,夕阳的余晖给靠山屯的茅草屋顶和光秃秃的树梢镀上了一层暖金色。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按照事先编好的小组,在小组长和民兵骨干的带领下,沉默而有序地返回屯子。疲惫掩盖了紧张,但那份警惕,却深植在每个人的眼神里。
秦建国和沈念秋落在最后,与石头及其带领的警戒小队汇合,仔细检查了工地外围他们设置的简易陷阱和预警装置。一切完好,没有触发的痕迹。
“看来今天,他们是没敢靠太近。”石头抹了把额头混着尘土的汗水,低声道。
“不能掉以轻心。”秦建国目光扫过远处暮色中依然显得料峭的山林,“这才第一天。他们可能在观察,在寻找我们的规律和破绽。”
回到屯子里,老支书和赵卫红早已等在屯口,见到队伍安全返回,明显松了口气。家家户户的烟囱开始冒出炊烟,但与往年春耕时节的松弛不同,屯子里显得有些过分的安静。
秦建国和沈念秋没有回知青点,而是径直走向屯子东头那间被改为他们新家的保管室。这小屋低矮、简陋,泥土夯实的地面还泛着潮气,但经过沈念秋的细心收拾,窗明几净,炕席也铺得整整齐齐,窗台上甚至还摆了一个用瓦罐养着的、不知名的野草,透出几分顽强的生机。
“累坏了吧?先洗把脸。”沈念秋从灶台上的瓦盆里舀出温水,递给秦建国。昏黄的油灯下,她看着丈夫眉宇间化不开的凝重和眼底的血丝,心疼地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秦建国握住她微凉的手,感受到那纤细手指传来的力量和支持,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了几分。他环顾这个虽然清贫却充满了归属感的小窝,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我没事。倒是你,在工地上跑前跑后,比谁都辛苦。”
“我能撑住。”沈念秋语气坚定,随即压低声音,“只是……王老五今天在工地上,话里话外都在说修渠劳民伤财,暗示这动静太大,容易引来麻烦。虽然被赵卫红哥呵斥住了,但我看有好几个社员,似乎被他说的有些犹豫。”
秦建国眼神一冷:“果然跳出来了。这是他背后的人,想从内部动摇我们的军心。”
晚饭是简单的贴饼子和咸菜疙瘩。两人匆匆吃完,秦建国便起身:“我去老支书那儿碰个头,你把门闩好,等我回来。”
沈念秋点点头,送他到门口,看着他挺拔的身影融入夜色,与巡逻民兵低声交谈几句后,走向老支书家的方向。她闩好门,回到炕边,却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拿出那本《农村实用数学》和她的笔记本,就着油灯微弱的光芒,再次核算起引水渠几个关键节点的数据。她知道,只有把工程做得更扎实,才能从根本上稳固人心,抵御外部的威胁和内部的动摇。
此刻,在老支书家那间同样点着油灯的屋子里,气氛凝重。
“王老五今天确实不安分!”赵卫红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要不是建国你事先提醒,我真想当场把他揪出来!”
老支书吧嗒着旱烟,烟雾缭绕:“看来,这内鬼是坐实了七八分了。建国,你说怎么办?”
秦建国沉声道:“他现在只是散播谣言,我们抓不到真凭实据,贸然动他,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背后的人警觉。我的意见是,将计就计。”
“怎么个将计就计法?”石头追问。
“他不是说修渠动静大,容易引来麻烦吗?”秦建国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那我们明天就故意制造一点‘麻烦’给他看。卫红哥,你明天找个机会,‘无意’中让王老五听到,就说我们在勘测时,发现渠道有一段土质特别松软,可能需要大量额外的人力去打木桩加固,进度可能会大大拖慢,甚至可能因为物料不足而暂时停工一部分劳力。”
赵卫红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你是想通过他,把这个‘弱点’传递出去?”
“对!”秦建国手指敲着炕桌,“如果外面那些窥探的人,真的和王老五有所勾结,他们得到这个‘好消息’,可能会认为有机可乘。要么,他们会放松警惕,要么,他们可能会趁我们‘混乱’、‘停滞’的时候,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比如,再次靠近侦察,甚至……尝试接触王老五!”
“引蛇出洞!”老支书明白了,“这是个法子,但太险了!万一他们不来,或者来的比我们想的狠,直接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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