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雪沫,在靠山屯的上空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声响,却吹不散屯子里那股由内而外的暖意和踏实。巨熊带来的恐慌早已被胜利的喜悦和丰厚的收获冲刷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秦建国这个名字,在屯里的分量,如今已沉甸甸地超过了老支书,成了男女老少心中名副其实的主心骨。
熊肉按照人头和出力多少,被公平地分到了每家每户。那副珍贵的熊胆,被老支书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了又包,亲自送到秦建国家,说这是能救命的药材,必须留给功劳最大的人。秦建国推辞不过,只得收下,转手却交给了屯里略通药理的赤脚医生王老蔫,让他炮制好,以备屯里急用。这一举动,又为他赢得了不少无声的赞叹。
那张厚实无比的熊皮,经过简单的鞣制,铺在了秦建国家的炕上。沈念秋躺在上面,感受着身下传来的、不同于棉褥的致密温暖,连冬日炕头那点若有若无的潮气都被彻底隔绝。孕吐似乎也在这份坚实的暖意中渐渐远去,她的胃口好了不少,脸颊肉眼可见地丰润起来,偶尔在阳光下,能看见细软的绒毛,透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她常常一边做着针线活,为未出世的孩子准备小衣,一边听着窗外屯里孩子们的嬉闹声,嘴角噙着满足而安宁的笑意。
秦建国则更忙了。除了日常的生产安排,他还要带着民兵队加强屯子周边的巡逻,尤其是在夜晚。虽然那头最大的威胁已经清除,但谁也不敢保证大山里没有其他饿红了眼的野兽。他利用那张野猪皮和剩下的熊筋,加固了自家和几户困难户的门窗。又组织青壮年,沿着屯子外围,设置了一些简易的陷阱和预警装置——用细绳拴着空罐头盒,一旦有大型野兽触碰,就会发出叮铃哐啷的响声。
这天傍晚,天空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触手可及。空气也变得格外凝滞寒冷,是一种能冻透骨头的湿冷。
“看这天色,怕是要有一场大雪。”秦建国从外面回来,跺掉棉靴上的雪渣,对正在灶台边忙碌的沈念秋说道。
沈念秋掀开锅盖,一股混杂着肉香和酸菜独特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是啊,王婶刚才送了些她新渍的酸菜过来,说这天气,就适合吃口热乎的。我炖了酸菜粉条,里面加了你风干的那点野猪肉。”
锅里,乳白色的汤汁咕嘟着,半透明的酸菜丝和滑嫩的粉条纠缠在一起,几片深红色的咸野猪肉在其中若隐若现,油花点点,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秦建国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真香。”他洗了手,坐到炕桌边,炕桌上已经摆好了金黄的玉米饼子。熊皮褥子传来的暖意驱散了他满身的寒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虎子略带焦急的喊声:“建国哥!建国哥在家吗?”
秦建国眉头一皱,放下刚拿起的筷子:“在,进来吧。”
虎子裹着一身寒气冲进来,帽子檐上都结了一层白霜:“建国哥,不好了,张老蔫家出事了!”
“张老蔫?他那个痨病身子,又严重了?”秦建国站起身。张老蔫是屯里的老光棍,年轻时落下病根,身体一直不好,是屯里有名的困难户。
“不是!”虎子喘着粗气,“是他家那间老房!房顶让积雪压得咯吱响,眼看就要塌了!我们几个刚好巡逻到那边,听见里面有动静,进去一看,好家伙,房梁都弯了!我们赶紧把他架出来了,人没事,就是吓得不轻,房子是真不能住了!”
秦建国脸色一沉:“走,去看看!”他抓起棉袄就往外走,沈念秋连忙拿起他的帽子追上去给他戴好:“小心点!”
“知道,你先吃,别等我。”秦建国说着,和虎子大步流星地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张老蔫家那间低矮的土坯房外,已经围了一些闻讯赶来的邻居。房子看起来比平时更歪斜了,屋顶上厚厚的积雪仿佛一座小山,最主要的那根大梁中间部分明显向下弯曲,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随时可能断裂。
张老蔫披着一件破旧的棉袄,被两个小伙子搀扶着,站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惊恐和无助,嘴里喃喃着:“完了……家没了……这可咋整啊……”
老支书也拄着拐棍赶来了,看着那危房,连连叹气:“这老房子,年头太久了,经不住这么厚的雪啊。”
秦建国上前仔细看了看房梁和墙壁的情况,又用手按了按承重的土墙,心里有了数。他转身,目光扫过围观的乡亲们,声音沉稳有力:“老少爷们儿们都看到了,老蔫叔这房子,救不了了,就算现在把雪清了,梁也伤了,撑不过这个冬天。人没事是万幸,但不能让老蔫叔冻死在外头。”
“建国,你说咋办?我们都听你的!”民兵队长张大山立刻响应。
“对,建国,你拿主意!”众人纷纷附和。
秦建国略一思索,快速安排道:“眼下最要紧的是给老蔫叔找个落脚的地方。屯部那间放杂物的屋子还能腾出来,虽然小点,但收拾一下能住人。虎子,大山,你们带几个人,现在就去把屯部那屋子收拾出来,把炕烧上!其他人,家里有富余被褥的,先借一套出来给老蔫叔用!再分几个人,帮老蔫叔把屋里还能用的东西抢出来,动作要快,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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