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头,身后却传来一道几乎与风融为一体的脚步声,轻得像一缕行将熄灭的鬼火。
姬无月跟了上来,一言不发,但林风能感知到她身上那股冰冷的杀意,正随着自己胸膛的起伏而同步律动。
天空的阴云愈发厚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街道两侧,那些半人高的净化点石碑开始微微发烫,碑身上铭刻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流转着不祥的幽光。
这是锁魂桩即将全面共鸣的前兆,林风很清楚,只要东荒观那位观主愿意,方才那根刺向自己的追魂针落下的一瞬,整条“药魂街”便会彻底封闭,化作一座不见天日的炼魂熔炉,将此地所有生灵,连同他们的魂魄,一同炼成一味大药。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冰冷的触感让识海中的躁动平息了几分。
那神秘残魂在他耳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如同魔咒般反复回荡——“魔非劫,而是刃。”
劫数是用来渡的,而利刃,是用来握在手中,刺向敌人的。
林风忽然发出一声极低的冷笑,那笑声里带着一丝疯狂的嘲弄。
“既然你们喜欢用命格当绳索,捆绑众生,那我今天,就把这根绳索……亲手绕上你们的脖子。”
话音刚落,一道轻快的身影蹦跳着从破庙里追了出来,嘴里还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喊道:“林风林风,我肚子又咕咕叫了,是不是又要打架了?”花想容三两口咽下最后一点肉干碎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深不可测的吞天胃,此刻正敏锐地感应到远处有几股浓郁至极的阴气波动,让她的一对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像只警惕的幼兽。
林风瞥了她一眼,平日里冷硬的眼神此刻却柔和了一瞬。
他忽然蹲下身,与小丫头平视,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低语了几句。
花想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是一种发现了新奇玩具般的兴奋光芒。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下一刻,小小的身影“跐溜”一下,化作一道残影,径直窜向了街道尽头那座半塌的药炉残台。
那里,曾是药魂街最黑暗的角落。
无数被抓来的药奴,就是在那座药炉前被活活熬炼成“药奴丹”,他们的血肉、骨骼乃至魂魄,都成了东荒观修士提升修为的资粮。
炉台之下,怨气冲天,更埋着三根尚未被激活、却已吸饱了怨念的备用锁魂桩。
只见花想容站在残台中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
她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胸膛微微鼓起,然后猛地张开嘴,向前一吸!
刹那间,风云变色。
以她的樱桃小口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
那常人肉眼不可见的,盘踞在药炉周围数十年的残存药魂与滔天怨念,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一道道灰黑色的气流,被那看似弱小的身躯如长鲸吸水般尽数牵引、吞入腹中。
“嗝……”
一声清脆又满足的饱嗝响起。
花想容摸了摸肚子,小脸上浮现出享受的神色。
与此同时,一缕极淡的灰紫色气流从她的头顶缓缓升起,袅袅盘旋,其气息竟与先前那座钟楼顶端用以监控全城的黑气同源同根!
“她……她在模拟那种监控气息?”躲在暗处的阿七看得目瞪口呆,声音都变了调。
林风缓缓站直身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东荒观正是依靠这些药魂怨念作为节点,反向追踪各个净化点的异常波动。如今,花想容吞噬了此地最浓郁的怨念,又完美模拟出同源气息,在东荒观的监控罗盘上,她就是一个巨大的、不断闪烁的活体诱饵,一个最需要被‘净化’的异常点。”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属于周玄通的令牌。
这一次,他没有用灵力去催动,而是引动了识海中那缕残魂遗留的杀伐意志。
一股精纯的杀气如丝线般探出,悄无声息地注入了令牌背面一道极其隐秘的符文之中。
那道符文,正是昨夜在阵眼即将冻结的最后一刻,那神秘残魂拼着力量损耗,暗中从阵眼核心拓印下来的“观主密钥”!
他将温热的令牌塞进阿七冰冷的手中,沉声道:“你曾是这里的药奴,对地下的暗渠比任何人都熟悉。带着它,顺着那股气息最浓郁的排水道走,找到尽头的‘魂引井’,把这枚令牌插进井底的青铜圆环里。”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凝重:“记住,无论如何,都别用手去碰井壁上那些暗红色的手印。那是‘噬灵苔’,只要沾上一点,顷刻间就会被抽干所有修为,化为井中枯骨。”
阿七颤抖着手接过令牌,那冰冷的金属质感仿佛烙铁般烫人。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魂引井,那是他一生的噩梦。
他的双亲,就是被当做祭品扔进了那口井里,而他自己,也是在井边被强行烙下了永世不得翻身的药奴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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