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之内,灼热的空气扭曲着视线,巨大的净火神像投下狰狞的阴影。
柳如烟的身影如同一缕无形的青烟,在巡逻修士的甲胄缝隙间悄然滑过。
她手中的伪造符箓散发着与此地别无二致的“净化”气息,这是她最好的护身符,也是最恶毒的嘲讽。
她没有理会两侧那些稍小的神像,径直来到了神殿中央,那尊最为宏伟、也最为古老的核心神像之前。
这尊神像高达九丈,通体由一种暗红色的火山岩雕琢而成,面目模糊,唯有心口处那枚人头大小的火源晶,如一颗跳动的心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与热。
柳如烟的幻术在这一刻催动到了极致,她仿佛与神像底座的阴影融为一体,指尖如冰,轻轻触碰到了底座上那些几乎被岁月磨平的铭文。
神识渗入,一行古老的文字在她脑海中浮现:“仿葬天祭坛形制,以俘魂炼心,聚怨成火。”
柳如烟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的冰冷瞬间蔓延至全身。
她终于明白了这所谓的“净化之火”从何而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天地灵粹,而是用无数生魂的怨念与痛苦强行炼化而成的诅咒。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那尊威严的神像,眸光中最后一丝伪装的敬畏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一句话在心底炸开,带着彻骨的讥诮:“你们拜的神……是用死人灶魂炼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歪锅寨的临时营地里,白小怜正为一名被火源晶碎片灼伤的士兵疗伤。
那士兵胸口一道狰狞的伤痕,血肉外翻,伤口边缘却覆盖着一层诡异的、仿佛琉璃般的赤色薄膜,阻止着血肉的愈合。
这便是“净化之火”的残留,霸道无比。
白小怜眉心微蹙,指尖萦绕着柔和的青绿色光晕,那是她的医灵体催动的生生神诀。
然而,当她的灵力触碰到那层赤色薄膜时,一股强烈的排斥感猛然传来,仿佛清泉撞上了沸油。
她的灵力代表着“生”,而这所谓的“净化之火”,其内核竟是极致的“死”与“怨”。
她心头一凛,没有强行冲撞,反而顺着那股排斥之力,以生生神诀的逆溯法门,小心翼翼地将一缕神识探入了那士兵经脉中残留的火源气息。
刹那间,无数凄厉的哭嚎、绝望的嘶吼、无声的诅咒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她的神识仿佛坠入了一个由痛苦构成的熔炉,在火光之中,她看到了无数张扭曲而模糊的面孔——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嗷嗷待哺的婴孩,有壮年男女……他们正是此前被“净化”的村落中的亡魂!
他们的执念、他们的不甘、他们对家的眷恋,全都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揉碎、提炼,最终化作了这“纯净”的火源。
白小怜猛地抽回神识,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看着那士兵胸口的伤,又仿佛透过它看到了神殿中熊熊燃烧的“圣火”,一句几乎听不清的低语从她唇边溢出,带着无尽的恐惧与悲哀:“他们在吃……我们的火。”
两道密报,几乎不分先后地通过特殊渠道传到了林风手中。
歪锅寨的祖灶碑前,林风看完柳如烟和白小怜传来的讯息,脸上却没有预想中的滔天怒火。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片刻之后,嘴角竟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
“既然他们用死人烧火,那我就让活人一起点灯。”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一旁的歪锅寨老村长浑身一颤。
林风转过身,目光扫过寨子里星星点点的灯火,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清明。
“传我命令,从今夜起,歪锅寨三百户人家,每户每晚,必须燃灶,不得熄火!”
老村长一愣:“寨主,这……咱们的柴火……”
“柴火不成问题,”林风打断他,继续说道,“不但要烧,锅里还要加水,煮上东西。就叫‘人情浓汤’,放什么都行,剩饭、野菜、兽骨……只要是人吃过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东西,都给我扔进去煮!”
众人不解,但无人敢质疑。
当夜,歪锅寨三百口铁锅同时升起了火焰,锅中翻滚着五花八门的“浓汤”,一股混杂着食物香气、柴火气息与人声笑语的独特“烟火气”袅袅升起,笼罩了整个山谷。
林风站在祖灶碑前,闭上双眼,他体内的凡尘道种应召而动,发出低沉的轰鸣。
他将自己的神念探出,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将这三百户人家的灶火、锅中的浓汤,以及每一户人家在灶火前或期盼、或满足、或思念的心念,全部串联、共鸣。
三百户人家,三百种心念,三百道人间烟火,在他的凡尘道种引导下,奇迹般地凝成了一道无形的“共感波纹”。
这波纹以歪锅寨为中心,无视了空间的阻碍,向着广袤的九域大地悄然扩散。
凡是那些曾经在战火中流离失所,靠着残存的灶火与一点点残羹剩饭活下来的人;凡是那些曾经受过那“残火”滋养,心中尚存一丝人间温暖的修士与凡人,在这一夜的睡梦中,都清晰地听到了一个苍老而愤怒的吼声,如同惊雷在他们灵魂深处炸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