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阁残塔之上,夜风如刀,割裂云层。
洛倾城立于断檐边缘,指尖的星血尚未干涸,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微光,如同凝固的朱砂。
她凝望着虚空中那三个由星辰之力烙印的古字——“火鼓响”。
字迹忽地燃烧起来,火焰呈金红色,边缘跳动着幽蓝的焰心,宛如一只展翼的火鸟,发出低沉的鸣啸,撕裂夜幕,向南荒无尽山脉疾飞而去。
空气里残留着焦灼的气息,那是符文崩解时释放出的余温,带着金属熔化的腥味,拂过她的面颊,微烫而刺鼻。
她的眸光深邃如夜,倒映着那萎缩九成的“火净天下”支流——原本浩荡如江河的灵焰如今细若游丝,灰白黯淡;而在其旁,“新俗”主干却如新生藤蔓般疯狂滋长,三十六道以“歪锅”为徽记的奇异细流,自大地深处蜿蜒而出,仿佛三十六条滚烫的血脉,在岩层与土壤之下悄然搏动。
她能听见它们的声音——极细微的“噼啪”声,像是炭火在锅底轻跳,又似无数人围炉低语的回响,顺着地脉传来,震动脚底石砖。
指尖触到栏杆,冰冷粗糙的质感中竟渗出一丝暖意,仿佛整座残塔也在感知这场大地的苏醒。
她看懂了。
这不是什么简单的反抗,也不是一盘散沙的怒火。
这是一种蓄谋已久的仪式,一场以凡人之躯、凡间之火,向上苍神坛发起的最决绝的挑战。
“联灶大阵……以凡火为基,逆伐神坛!”洛倾城喃喃自语,声音压得极低,却在胸腔内激起共鸣,如同远处闷雷滚动。
她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那是情绪激荡时咬破唇角的血。
他们竟要用最卑微的炊具,奏响葬送神明的乐章。
南荒,玄甲军营。
叶红绫一身赤色战甲,静立于帅帐之外,寒风吹起她肩后的披风,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落的战旗。
战甲上斑驳的血痕早已干涸,触手粗糙,如同树皮般记录着过往征伐。
当那只燃烧的火鸟破空而来,在她面前化作三个滚烫的大字时,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炽烈的焦香,仿佛有陶罐在烈火中炸裂。
“火鼓响……”她低声念出这三字,嗓音沙哑却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像刀锋划过铁板。
随即,她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骤然喷发。
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登上高台,靴底踏在石阶上发出沉重的回响,每一步都震得尘土微扬。
她的声音如金铁交鸣,穿透寒夜:“传我将令!三千玄甲军,弃战鼓,卸重甲!”
命令一出,全军哗然。
士卒们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战鼓是军魂,重甲是性命,临阵弃之,无异于自断臂膀。
然而,无人敢质疑。
叶红绫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那目光如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
“取行军铜锅,悬于阵前!每人腰间陶罐残火,引一线火丝,接入锅底!”
士卒们虽心存困惑,但军令如山,立刻行动起来。
很快,三千面大小不一的铜锅取代了冰冷的战鼓,被整齐地悬挂起来。
锅身斑驳,有的边缘卷曲,有的布满刮痕,每一口都是随军多年的老物,沾着油污与烟熏的印记。
夜风吹过,锅沿轻颤,发出细微的“叮铃”声,像是某种古老乐器的试音。
每一名玄甲军士卒都从随身携带的陶罐中,小心翼翼地引出一缕微弱却坚韧的火丝。
那火丝橙黄跳跃,细如蛛网,却带着熟悉的温度与气息——它源于家乡的灶膛,是母亲煮粥时灶底的那一簇火,是离家前最后一顿饭的余温,是他们从军时带来的唯一念想。
火丝接入锅底的刹那,铜锅微微一震,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沉睡的灵魂被唤醒。
叶红绫立于最高处的帅台之上,手中赤凰战戟高高举起。
戟尖反射着月光,也映照出下方那一片由炊具组成的奇异军阵。
她掌心紧握戟杆,粗茧磨过金属纹路,传来踏实的摩擦感。
她的眼中没有半分戏谑,只有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然。
“铛!”
战戟猛然击下,并非砸向锅心,而是重重敲在锅沿!
一声巨响炸开,清越而悠长,远超战鼓千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远处山壁都传来回音。
那声音不似金石,倒像是天地本身在应和。
随着这声巨响,三千根连接着铜锅的火丝陡然剧烈震颤,发出一阵奇异的共鸣嗡鸣,如同万千蜂群齐振翅,又似万民同诵一句古老的誓词。
这嗡鸣穿透山峦的阻隔,跨越百里之遥,竟与远处某个被战火波及的村落中,一户人家灶膛里仅存的余烬产生了微弱的共振。
那缕残火,在破败的灶坑中轻轻跳动了一下,火星四溅,照亮了一角焦黑的墙壁和墙上挂着的旧锅。
叶红绫闭目感应,眉心微动,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笑意——她感受到了这丝微弱的回应,如同游子听见故乡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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