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镇的老槐树下,热闹得像过年。十几张长桌从街头一直摆到街尾,是村民们从家里搬来的八仙桌、条案,甚至还有张屠户用来杀猪的厚木桌,此刻都洗刷得干干净净,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李婶的银镯子、张寡妇的绸缎、陈婆婆的米袋、王木匠的地契……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财物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空气中弥漫着新蒸的馒头香——那是赵老四媳妇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在祠堂蒸的,白面馒头暄软蓬松,要分给大家沾沾喜气,驱散邪祟带来的晦气。
叶法善和老李、王掌柜坐在最前头的主位上,面前摆着那本从偏殿搜出的账簿,纸页已经被细心地抚平,上面的字迹虽潦草,却一笔一划记着谁“奉献”了什么。叶法善负责核对,老李负责清点,王掌柜则在一旁登记造册,三人配合默契,时不时跟领东西的村民笑着说上几句。
“李木匠,这是你的刨子和墨斗,”老李从一堆工具里翻出个油光锃亮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把牛角刨和一个黄铜墨斗,刨刃闪着寒光,墨斗上还刻着个小小的“李”字,“你看,错不了吧?”
李木匠接过木盒,手指轻轻抚过刨子的木柄,那是他爹传下来的老物件,用了二十多年,包浆温润。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声音有些哽咽:“前儿还跟婆娘念叨,说这刨子怕是要陪着那些邪祟烂在庙里了,没想到……没想到还能找回来。”他把木盒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宝贝,“叶道长,您真是帮了我大忙,这刨子要是没了,我这手艺都没法传下去了。”
叶法善笑着点头:“物归原主,本就该如此。您的手艺好,柳林镇少不了您做的家具。”
“张婆婆,您的银簪子在这儿呢!”王掌柜从一个锦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银簪,簪头镶着块鸽子蛋大的翡翠,虽不是什么极品,却是张婆婆的嫁妆,“您看,上面镶的翡翠一点没损,马执事那厮倒是没敢动这宝贝。”
张婆婆颤巍巍地伸出手,枯瘦的手指抚过银簪,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是我嫁过来时,我娘给我的,陪了我四十多年了……那年头兵荒马乱都没丢,差点栽在这邪教手里。”她把银簪郑重地插回发髻,对着叶法善深深鞠了一躬,“叶道长,您真是活菩萨啊!要不是您,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连念想都留不住了。”
叶法善连忙扶起她:“婆婆别这么说,这都是应该做的。您啊,就戴着这簪子,多享几年福。”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布告栏,那是用几块木板拼起来的,上面贴着县太爷亲笔写的告示,墨迹还带着些湿润。告示上详细写着马执事等人的罪行和判决结果,从骗财害命到私设血池,一桩桩列得清清楚楚,最后还画着血莲教的标志——一朵血色的莲花,下面写着“此为邪教,见之速报官”,提醒百姓警惕。几个半大的孩子围着布告栏,踮着脚尖指着上面的画像喊:“这是坏蛋马执事!画得真丑!”“叶道长画的那个血莲花才吓人呢,跟庙里的鬼画符似的!”
叶法善听着孩子们的童言童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记得昨天县太爷让他画血莲教标志时,他特意用朱砂加重了颜色,就是想让百姓一眼就能记住,也好有个防备。
正说着,赵老四扛着一袋精米走过来,“咚”地放在叶法善面前的桌子上,袋子口一敞,露出雪白的米粒,还带着新米的清香。“道长,这是给您的,”他抹了把汗,脸上笑开了花,“我家新碾的,比上次那被马执事骗走的发霉米好多了!您可别嫌弃!”
叶法善刚要推辞,老李就按住他的手:“拿着吧!这是大伙儿的心意!你要是不收,赵老四这牛脾气,非得跟你急不可!”
果然,赵老四立刻瞪起了眼,梗着脖子说:“道长要是不收,就是嫌我家米不好!我告诉你,这米是我特意让婆娘挑的,一粒沙子都没有!您带着路上吃,垫垫肚子也好啊!”
叶法善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村民们期待的目光,只好笑着收下:“那我就多谢了,也替长安的百姓谢谢你,等我到了长安,就说这是柳林镇的米,香甜得很。”
赵老四这才满意了,挠着头嘿嘿笑:“道长要是在长安想这口了,捎个信,我让我儿子给您送去!”
叶法善心里暖暖的,他看着村民们领回东西后,脸上都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李木匠扛着工具回家了,说要给儿子做个新书桌;张寡妇抱着绸缎,打算给儿子做件新衣裳;陈婆婆提着米袋,往祠堂去了,说要把馒头分给更穷的人家;还有些村民领回了地契,正相约着去田里看看,商量着春耕的事。街头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有人摆起了小摊,卖起了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吆喝声此起彼伏:“甜葡萄,刚摘的!”“新鲜的黄瓜,五文钱一把!”
王掌柜的药铺前更是挤满了人,却不是来看病的,都是来感谢的。他之前被马执事骗走了不少珍贵药材,像当归、人参这些,如今不仅找了回来,还有不少村民送来自己采的草药,堆了满满一柜台。王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对着叶法善拱手道:“叶道长,您看我这药铺,算是彻底活过来了!以后啊,我就用这些药材给大伙儿免费看三个月的病,抓药只收成本价,算是报答您的恩情,也给柳林镇积点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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