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贵急匆匆拿了铁锨回来,怎么也找不到福喜和驴剩了,就拄着铁锨使劲喊。福喜从沟里探出头,让他别喊了,下去烤烤火。二贵没有心情烤火,急得更结巴了,烤、烤、烤个屁,赶、赶、赶紧弄、弄、弄完好拿、拿钱。福喜不屑地撇撇嘴,弄个屁,就对说埋了不就完了,又冲沟底的驴剩喊,等会我们先走,你随后,别一起走。驴剩不愿意,说为什么不能一起走。福喜就拾了土坷垃砸他,说你是憨熊你就是憨熊,这个道理不懂?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啊?你吃芋头长大的。驴剩被骂的不吭声,眼睁睁地看着福喜和二贵笑眯眯地走了。
快到村头的时候,福喜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停住脚,交代二贵,就说发现路倒是他福喜发现的。二贵不解,问为什么,又说谁说不一样,反正钱马上拿到手了。福喜说你笨?你结巴的一个蛋,别人问起来就怕你说不顺溜,还是我说好。二贵想了想,满不在乎地说,随、随、随便。
一个路倒,花掉一块大洋,钱的事倒是小事,苗褚氏却隐约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不简单在哪里,却说不出个一二来。唯一觉得可疑的就是事情太巧了,巧得就像一切算计好的,甚至比算计的都准。家里只她一个人,永昶上学走了,憨柱一家人都去烧纸了,地里突然出现路倒了,太巧了,巧得都不像真的,巧得就像一场阴谋。
那天早上,苗褚氏饭也没烧,一个人坐在屋里思考了许久,一个路倒,突然让苗褚氏萌生出一个崭新的念头,那就是赶紧赶紧给儿子永昶说个媳妇。她觉得,若是男人在家,或者儿子在家,断断不会有路倒死在自家地里一事。说穿了,还不是孤门独户人丁稀少的缘故,怨不得他人。历来,人丁单薄的人家总是受讹,不管是大户还是小家,无非受讹的程度不同而已。
苗褚氏怀疑的没错,二贵,福喜和装路倒的驴剩每人分了三个银角,剩下的一个银角买了一包猪头肉几个烧饼,又打了二斤散酒,三个人美美饱餐了一顿。席间狗剩抱怨二贵福喜黏糊,时间太长都差点把他冻坏了,又说,要是苗褚氏那块石头打到他头上的话,他哪管三七二十一,爬起来就跑。福喜笑说,你个狗日的你敢,你要是跑了,咱一大早的心思白费了,还能像现在吃猪头肉喝烧酒?凡事哪有弄容易的?你看你狗日的嘴,忙擦擦,都是油。
驴剩喝醉了,手舞足蹈地满屋子乱转。十年九不遇有一回好事,平地里让他生出许多妄想,若是经常有这样的好事多美。他点着二贵,又点着福喜,下次有这样的事,你们你们,嗝,你们装路倒,我喊人,太他娘的冷了,我,吓得我以为冻掉了呢,哎,二贵,你给我说说,到底谁给你出的点子,我就不信凭你二贵这个猪脑子,你能想出这个法子。
喝酒之前,二贵交代福喜和驴剩,这事打死都不能外露,否则吃不了兜着走。当时两人答应地死死的,不惜赌咒发誓,谁知几盅猫尿下肚,驴剩又提起这事。二贵恼得不撑,指着驴剩骂,你个驴日的,喝了一点猫尿不知道姓什么了,胡吣什么,坐下喝酒,不喝滚熊。
驴剩最烦有人骂他驴日的,他明明是人日的,可偏偏有人骂大会,像商量好似的,都骂他驴日的,甚至还有人比划不雅的样子。驴剩生爹的气,嫌弃给起了这么个难听丢人的名字,一次当着父亲的面埋怨,不想被父亲兜头一顿骂,骂完不解气,摸起磨棍就要打驴剩,要不是他跑得快,估计得一头疙瘩。现在,二贵竟然当面骂他驴日的,酒一上头,驴剩就不管不顾了,上去一脚就把二贵踹了个四仰八叉。
当晚,二贵和驴剩打架的消息就传遍了苗家庄,令人不解的是,三个人哪来的钱喝的酒。平时三个人穷得叮当响,甭说喝酒了,瓜干汤能喝周溜都不错了。打架打就打了,令人稀奇的是,打完架两人又好得跟穿一条裤子的样,扒脖搂腰出了福喜家。这样的情况确实令人费解,有心的人觉得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可是不简单在哪里,谁也说不清。
二贵的女人倒是个实在女人,整天牲口一样操持着家里地里,对于歪派的男人二贵,她不闻不问,只把两个孩子抬侍得好好的,至于男人怎么作,她全不管。可对于二贵偎郭家偎得那么紧,她颇有微词,因为二贵被人称作郭家的狗,这话实在伤人。说过二贵两次,二贵振振有词,那是捞不着舔急得。于是,二贵的女人就不再说什么了。
男人和驴剩打架,二贵的女人想不明白,又不是小孩子了,何况还喝得好好的,咋就打了架呢。晚上男人喊着腚疼,扒下裤子这才发现,屁股上虚紫一大块,才知道一腚坐在耪锄上所致。二贵嘴里喊着疼,却把三个银角掏出来给女人看,不无炫耀地说,看看,钱,给你,明儿去青石街给牛子买块布,快过年了了,你看看,棉袄都露棉花了。二贵的女人接过钱,心里的怨气少了不少,甭管怎么,二贵再懒,心却是顾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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