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在孔雀琉璃盏的边缘凝结成珠,像一滴悬而未落的泪。我躲在飞霜殿的梁柱后,屏气凝神,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檐角的铁马在风中轻响,与殿内贵妃匀净的鼾声交织,织成一张脆弱的网,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撕裂。
已经在阴影里潜伏了一个时辰。腕间的“时枢”蓝光如炬,穿透两层衣料,在金砖地面投下一道摇曳的光带,死死锁定着梳妆台上那盏琉璃盏。自安禄山离殿后,杨贵妃便将它随手放在了镜前,盏内还残留着半盏未饮的葡萄酿,在月光下泛着紫玛瑙般的涟漪,酒液里浮沉着一片细小的牡丹花瓣——许是她鬓边掉落的。
【“琉璃碎”能量场稳定。距离目标物:三步。警戒等级:高。检测到安禄山的侍卫在殿外布防,数量不明。】
安禄山果然没安好心。我借着窗缝透进的月光,能看到殿外廊下影影绰绰的人影,比寻常侍卫多了数倍,腰间的弯刀在月下闪着冷光。他们名义上是“保护贵妃安全”,实则更像监视,连风吹动窗纱的弧度都能引来他们警惕的扫视。
我深吸一口气,将小乔赠予的那枚双鱼玉佩握在掌心。玉质温润,是上好的和田白玉,据说能避宫闱煞气。这玉佩曾在赤壁的火海中护我周全,此刻却压不住心头的狂跳——我知道,今夜不仅要取碎片,更要避开安禄山的眼线,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殿内的烛火突然“噼啪”一声爆燃,灯花溅落在银烛台上。杨贵妃翻了个身,锦被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肩颈,月光在她肌肤上流淌,像上好的羊脂玉浸在水里。我屏住呼吸,贴着梁柱挪动,脚下的波斯地毯织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吸走了所有声响。离梳妆台越近,“时枢”的震动越剧烈,蓝光几乎要灼穿衣袖,直指那盏孔雀琉璃盏的底座。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琉璃盏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侍卫的低喝:“什么人?”
“是我,高力士。”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突发心悸,命我来取贵妃的安神香。”
我心猛地沉到谷底。高力士是玄宗最信任的宦官,此刻前来,无疑会打乱我的计划。下意识地缩到镜台下方,头顶的铜镜映出我紧绷的脸,鬓角的汗珠清晰可见,而镜中,杨贵妃沉睡的容颜仅隔一层薄木,长睫如蝶翼,呼吸间带着淡淡的玫瑰香。
脚步声由远及近,高力士的身影出现在镜中。他穿着明黄色的宦官袍,手里捧着一个鎏金香炉,炉盖缝隙里飘出袅袅香烟,是安息香与沉香混合的味道。他并没有立刻取香,反而站在镜台前,目光落在那盏孔雀琉璃盏上,眉头微微皱起。
“娘娘最近总用这盏饮酒……”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伸手想拿起琉璃盏,指尖却在离盏口寸许的地方停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转身取了香便匆匆离去。
我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刚才高力士的眼神,绝不仅仅是看一件器物,更像是在审视一个秘密。难道他也知道琉璃盏的异常?
等殿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我才敢再次探身。这次不再犹豫,一把抓起孔雀琉璃盏——入手微凉,盏身的孔雀纹路在掌心硌出细碎的触感。“时枢”瞬间爆发出刺眼的蓝光,与盏底的裂痕产生共鸣,我清晰地感觉到,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琉璃碎片正嵌在底座的夹层里,散发着与夜光琉璃相似的幽绿光芒,却比后者温润百倍,像浸在温泉里的玉石。
“琉璃碎……”我低声念出碎片的名字,指尖沿着裂痕轻轻一抠,那块碎片便应声而落,入手冰凉,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像是用无数细小的裂痕编织而成,却又完整得不可思议,在月光下流转着水纹般的光。
就在碎片离开琉璃盏的刹那,整盏孔雀琉璃突然“咔嚓”一声,裂成无数碎片,散落在梳妆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碎裂的冰。
贵妃猛地惊醒,坐起身,锦被从肩头滑落。她惊恐地看着满地碎片,发丝散乱在胸前,却在看清我的瞬间,眼神骤然变了——那不是惊慌,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了然?
“你是为它来的,对吗?”她指着我掌心的“琉璃碎”,声音轻得像梦呓,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我早就觉得这盏灯不对劲,夜里总发光,还会自己颤动……就像……就像有活物在里面。”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带着一丝破碎的悲凉:“安禄山也想要它。他送夜光琉璃来,就是想换我这盏孔雀盏。可他不知道,真正值钱的,从来不是那些会发光的玩意儿。”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一片琉璃碎片,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眉骨,“就像这大唐,看着金光闪闪,内里早就空了。”
她的指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我脸上,那双曾令玄宗神魂颠倒的凤眼里,竟泛起了一层水光:“白日里在殿上,你揭穿安禄山时,我就觉得你不一样。”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只有两人能懂的缱绻,“你看我的眼神,不像他们那样,要么贪慕,要么敬畏……你是在可怜我,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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