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断杖坪的边缘时,水声已近在耳畔。我们踩着“之”字路的余辉往前走,沙地渐渐变得湿润,赤红色的沙粒被浸润成深褐色,踩上去能留下清晰的脚印,脚印边缘很快渗出细小的水珠,像大地在出汗。
白月初拄着断杖探路,杖头的晶体碎片在暮色中泛着微光,每当靠近暗藏的水洼,碎片就会发出“嗡”的轻响。“前面是片湿地。”他拨开挡路的沙棘,露出底下发黑的淤泥,淤泥里嵌着些白色的贝壳,贝壳内壁还留着水纹的痕迹,“看来沉日潭以前是片海,被太阳晒成了湖。”
时枢的光幕突然亮起,金鳞碎片、月牙碎片与青铜片在光幕中旋转,“逐”“日”“之”三个字交替闪烁,映出前方的景象:一片月牙形的湖泊嵌在湿地中央,湖水泛着奇异的靛蓝色,水面如镜,却看不到岸边的倒影,反而在湖底映出个完整的太阳——不是落日的余晖,而是正午时分炽烈的光球,光球周围的水纹像燃烧的火焰,在湖底明明灭灭。
“这就是沉日潭。”我望着湖底的太阳,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像是站在两面镜子中间,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水,“天上没有月亮,湖底却有太阳,太奇怪了。”
白月初捡起块石子扔进湖里,石子没有溅起水花,反而像沉入了另一个世界,湖底的太阳突然晃动了一下,光球边缘的水纹溅起金色的涟漪,涟漪扩散到岸边,在湿地上留下道灼热的痕迹,形状与断杖坪的木杖痕完全一致。
“这湖是‘双镜湖’。”时枢的光幕投射出分析结果,“湖面能映出过去的太阳,湖底能照见未来的影子。逐日人曾在此停留三个月,每天对着湖底的太阳行走,他的影子便印在了湖底,与太阳永远保持着追逐的姿态。”
我们沿着湖岸走,岸边的淤泥里埋着许多奇特的器物:有锈蚀的铜壶,壶身上刻着太阳的图案;有断裂的木桨,桨叶上还沾着湖底的水草;还有半块玉璧,玉璧的缺口恰好能与金鳞碎片吻合。白月初捞出玉璧,玉璧的断面泛着新鲜的光泽,显然刚断裂不久。
“是逐日人的东西。”他将玉璧与金鳞碎片贴在一起,玉璧突然发出强光,湖底的太阳剧烈震颤,光球中浮现出逐日人的影子——他正举着木杖站在湖边,对着湖底的太阳说话,影子的嘴唇开合,却听不见声音。但他的手势很清晰:先指向湖底的太阳,再指向自己的影子,最后竖起三根手指,像是在计数。
“他在等什么?”我盯着影子的手势,时枢的光幕突然弹出提示,“沉日潭·三问:问影为何逐光?问水为何映日?问人为何不止?答对此三问,方见‘铭’字真容。”
第一问刚浮现,湖底的太阳突然射出道金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湖面上。奇妙的是,湖面上的影子没有跟着我们移动,反而朝着湖底的太阳走去,每走一步,影子就变得透明一些,像是要融入太阳的光球里。
“问影为何逐光?”白月初望着自己的影子,突然笑了,“傻影,太阳在湖底呢,你往湖里走,不怕淹死?”他试着转身背对湖面,影子果然停下脚步,在岸边焦躁地打转,像头被困住的野兽。
我想起断杖坪的风语,突然明白:“影子逐光,不是因为它喜欢太阳,是因为它怕黑。就像人追逐光明,不是为了抓住太阳,是为了不让自己掉进黑暗里。”
话音刚落,湖面上的影子突然停下脚步,对着我们深深鞠躬,然后化作金色的光点融入湖中。湖底的太阳射出第二道金光,这一次,光里浮现出无数过往的影像:有先民对着太阳祈祷的场景,有农夫跟着日头劳作的画面,还有孩子们追逐落日的笑声……最后,影像定格在逐日人的背影上,他正举着木杖走进湖底的太阳,木杖在湖底拖出的痕迹,与我们脚下的路完全重合。
“第二问:问水为何映日?”时枢的声音带着凝重,“湖面本是平的,为何偏要映出太阳的模样?”
白月初用青铜刀舀起湖水,湖水在刀面上凝成个小小的光球,光球里映出他的脸,却没有映出天空。“因为水比天诚实。”他将湖水倒回湖里,“天会黑,水不会忘。太阳落了,天就把它忘了,可湖水记得,还把它藏在底下,等着后来人看。”
湖底的太阳又射出第三道金光,这一次,光里没有影像,只有一行字:“问人为何不止?”
我望着湖底的逐日人影子,他还在朝着太阳行走,三百年了,从未停下脚步。突然想起望日村王婆的话:“那影子追了太阳三百年,谁碰谁就得跟着跑,跑慢了会被灼伤的。”
“因为心里的太阳不落。”我握紧时枢,三块碎片同时亮起,“逐日人追的不是天上的太阳,是心里的光。太阳会落山,但心里的光只要不熄,脚步就不会停。”
最后一问的答案落下,湖底的太阳突然炸开,化作漫天金雨,金雨落在湖面上,凝成道金色的桥梁,通往湖中央的一块巨石。巨石上刻着个巨大的“铭”字,字的笔画里嵌着第四块“逐日之铭”碎片——那碎片呈方形,比前三块加起来还大,表面刻着太阳与影子追逐的图案,边缘的纹路与前三块碎片完美咬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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